并州铁甲:正文卷 第一三二章 邢家兄妹
一条平坦宽阔的大道铺在山下,这路宽的众人都大吃一惊,足足有两丈宽,比他们见的官道还要宽两倍左右。
更难得的是路面平整,竟连坑洼都难以见到。
道路从这里开始,一直向北延伸,竟是看不到尽头。
在人群一阵称奇声中,从山上下来,走到大道上。天色已近黄昏。乍暖还寒的季节里,嗖嗖的冷风迎面扑来。
这是马邑县界,不见什么人。
道路两旁,都是刚刚发芽的苜蓿草。这些人虽不认识,有人很快就发现这三叶草能吃,味道还算不错。
有能吃的草,能保住命啦。欢呼声中,这些人涌进草地,掐着嫩芽,先将肚子填饱。
众人走远,只有兄妹二人落在后面。
夕阳残照,照在兄妹两人的脸上。虽脸上菜色依旧,却不减两人地底色。
兄长20出头,浓眉大眼,英武粗豪。妹妹却是极其俊俏的瓜子脸,灵动的双眼,一副清雅秀丽模样。
跟刚才过去的众人不同,两人的破旧外罩绵袍里面,都是穿着黑狐裘的坎肩。一看就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
若不是最近瘦了许多,皮肤失去少年的光润,两人都将是极其出众之人。
这兄妹两个不是旁人,正是西河郡太守邢纪的儿子邢战和女儿邢艳。
西河郡离石城被围4个月,粮草耗尽,外无援兵,在城池将破之际。邢战安排一队护卫,死命将儿女送出城。
现在护卫已经都战死,只剩两兄妹跟着逃难的流民漂泊。
从离石城到马邑县,几百里路,兄妹俩人跟其他流民没什么不同,吃着野草野菜,维持住自己的性命。
只是,现在他们有些犹豫,这里的草很明显是人家种的,不是山里路边那些野草。
远远的旁边,挂着一个斗大的木牌:郑家草场。
“不管了,我们记着这郑家草场,将来还他们就是。”
说着话,这时候倒是妹妹邢艳胆子大一些,采摘了三叶草,交给哥哥一些,两人边吃边走,竟觉得没那么饿了,就连走路似乎力气都大了许多。
天色黑下来,两人脚步不停,啪嗒啪嗒脚步声在身边响起。
邢战担心妹妹害怕,主动说道:“妹妹,你知道为什么这么多人都往马邑县来吗?”
“为什么啊?”
“这里没有匈奴胡人,也没有鲜卑胡人,他们也不敢来。
这里有个陈原。”
“陈原是谁,他是做什么的?”
“陈原是雁门郡农都尉,去年也就是这个时候,哦,比现在晚一个月左右。那个匈奴人休屠各部落大人虚连提棚带了3000骑兵,被陈原200骑兵打的几乎全军覆没。后来还逃到我们西河郡,还跟父亲哭诉,说陈原是如何欺负匈奴人的。说他是谁若犯他,他就百倍还击。从须卜角、呼延雷,还有鲜卑的步度根,乞伏高,都是被他一人所杀。”
“这个陈原杀的好!那些胡人都该杀!”邢艳恨恨地说道,
“我们西河让他们放牧,给他们好的草场,不要他们一钱的税,还经常给他们米粮铜钱和丝绸衣帛,他们呢,该杀我们,还是杀我们。我们一家,还有离石城那么多乡亲被害,不都是那些胡人作乱,要不然我们何用流落至此呢?”
“妹妹,你不用怕,现在来马邑就好了。匈奴胡人也好,鲜卑胡人也好,提起他都心惊胆战,连觉都睡不好。
所以,我们来到马邑县,就不用再担心那些胡人啦,他们是肯定不敢来的。”
邢战一边走,一边安慰着身旁的邢艳道。
“哥哥,我们从离石到马邑都流浪一个月了,翻山越岭,走了一千多里路,什么没见过,还有什么好怕的。我现在只想有人能带兵杀进西河。为我们家人报仇,为一城的离石百姓报仇。虽为女子,我也愿意做一个小兵,冲锋陷阵,手拿刀枪,亲自手刃仇人。”
寒夜里,邢艳这话,清脆响亮,掷地有声,让人肃然起敬。
邢战有些感动,又有些心疼道:“妹妹,报仇之事,是哥哥的分内职责。你放心,我有一天一定会杀回西河,为我们的家人报仇。你只要好好活着,过的幸福,就是对得起我们一家人了。”
“不,哥哥,这是你的事,也是我的事。”邢艳语意决绝。
邢战了解妹子的脾气,倔起来,谁都劝不住。“好好,不说这事,可那里有人肯带兵去西河呢?现在不光西河,就连太原郡也被他们所占。现在听说已经乱到河内河东一带了。
我们并州,除了马邑县这一带,哪里还有我们大汉的兵马啊?”
“哥哥,那个陈原不是很能打仗吗?你看他能不能带兵到西河啊?”
“哈哈”,邢战一声苦笑道,“妹妹,你不懂兵,才会这样想。我给你说吧,绝无可能。”
“为什么,他不是很能打吗?”
“我去年听说他只有几百骑兵,匈奴骑兵可有十几万啊。他再能打,一个能打十个,总不至于一个打一百个吧?就是一个打一百个,他现在兵力都还不够。再说,他去年之所以能打的虚连提棚几乎全军覆没,跟地势有着莫大的关系。那里匈奴落了下风之后,四面都是山,跑不出去,也是很大的原因。
匈奴骑兵不是多能打,而是跑的快,来如疾风,去如迅雷。你比他强,他就一溜烟跑了。绝对不会跟你打到底的。”
邢战在西河,帮着父亲邢纪守城。跟匈奴交手多次,还亲率骑兵出城跟匈奴大军作战过。他太知道匈奴的战法,因此对打走匈奴,收回西河,短期内实在是不敢奢望。
“要打匈奴,除非朝廷兴兵,要不然我们的仇只怕不好报了。”
说到这里,邢战一个偌大的汉子,竟是语气中带着无限的沮丧。
邢艳却没他哥哥那么沮丧,清亮的声音道:
“无论如何,我一定为我们家人报仇!”
听着妹妹坚定的语气,邢战还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他不是不想报仇,他更多是知道这事实在太难办。堂堂男儿,已经血战多次,怎么能是贪生怕死之辈。
想到他和妹妹在离石城外,见离石城破的惨状,想到现在,明知匈奴人占据西河,自己无能为力,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竟是无声的哭泣起来。
“哥哥,你怎么了?”邢艳低声问道。
“我真的怕,怕我们报不了仇,现在并州几乎都被匈奴和黄巾贼祸乱,除了马邑县这里,竟无一处可容身之处,哪里还谈到报仇呢?”
“我们能让陈原帮我们吗?他那么能打,说不定有办法。”
“傻妹妹,现在我们不再是官宦之身了,我们和其他流民一样,都是普通的流民了。他怎么会帮我们?我们就是练见他一面估计都很难啊。”
邢艳这才一阵心凉,他们不再是官宦之身,而是和其他人一样,都是从西河来此的流民,又有什么能力让陈原帮他们呢?
两人同时叹口气,这时,却见前面2里地外亮起灯火。
兄妹二人脚步加快,这里终于见到人家了,也好打听一下陈原的情况。
兄妹二人来到一座大院子门口,只见门口木棚下挂着一排红红的灯笼,旁边有两个木牌,一个写着“郑家客栈”,另一个写着“招募处”。
“还不进去,怎么,你们难道认识字吗?”
一个大汉吼道。
刚好这时从屋里走出一个老者,冲着大汉道:“怎么说话呢?不会客气点啊。”
这大汉道:“郑老爷子,您怎么出来了,外面可是风大天凉。”
灯光下,老爷子板着脸冲着汉子道:“刚吃两天饱饭,就忘记自己是谁了啊?人家西河来的人,你是看他们好欺负不是?”
那大汉连忙道:“老爷子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了。”
说着,这老汉者对着邢战邢艳兄妹道:“两位,里面请。”
两兄妹见这老爷子既有威严,又有慈和,心生好感,便跟着老爷子进了屋子。
屋内大堂中,炭盆烧的正旺,大堂内暖意融融。
左边高桌子,低板凳,人群围坐,猜拳行令,好不热闹。一阵阵肉香酒香,熏的两兄妹几乎站立不稳。右边,两张长板子,下面长条凳,刚才和他们一起走的那些人正在那里,每人捧着一个大碗,西里呼噜,大声喝着粥。
只见郑老爷子冲着右边一抱拳道:“各位西河来的朋友,不是老郑款待不起,实在是你们好多天没有吃过饭,肚子承受不起。这头三天,就只能吃粥。你们尝尝我们的玉米粥可好吃。”
其中一人站立来道:“老爷子,这粥您不要钱,让我们吃,我们感恩不尽。若有机会,将来一定好好报答。”
“哈哈,我们让你们吃粥,不是让你报答的,我这里还是我们农都尉府的招募处。等下喝过粥之后,就有人引你们去。”
老爷子讲完,那些人虽面面相觑,但感觉肯定不是坏事,也不多问,目前还是吃粥要紧。
他转过身,回头看着邢战邢艳兄妹,刚要介绍什么。
邢艳想起他们在草场上,那个郑家草场的木牌,还有这里郑家客栈的木牌,顿时明白,那个草场可能也是这个郑家所有。
“老爷子,晚辈有一件事要先向你道歉,我们下午路过你们郑家的草场之际,因实在是饿,采摘了一些三叶草吃,特给您老人家说一下。以后,我定当加倍还报。”
邢艳说着话,躬身一礼,旁边的邢战也是深深鞠躬。
顿时,屋内左右两边,所有人都哄堂大笑起来,所有人的眼光朝这边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