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无可赦:马蹄疾 第四十七章 侠盗(7)
闫思弦第一个发现了这群人,他的目光瞬间变得锐利。
那锐利的目光扫了冯笑香一眼,低声道:“报警,现在!”
说话间,闫思弦已经给自己盛了大半碗滚烫的汤。余下三人心领神会,也纷纷往自己碗里盛汤。貂芳和冯笑香回身,从邻桌各拿了一只长柄汤勺。
寥寥几桌食客,此时逃窜的逃窜,尖叫的尖叫,唯有吴端这一桌几人手上忙着盛汤,根本顾不上流露什么情绪。
貂芳和冯笑香也短暂地闪过一个念头:要不要装一下柔弱以混淆视听?
最终觉得太不符合人设,算了。
歹徒已注意到了四人,并朝他们喊道:“吴端!谁叫吴端?自己站出来!”
“吴端是吧?叫你不会吱一声?你他妈哑巴了?……”看来有人见过吴端的样子。
吴端也看向盯住自己的人,却并不认识他。
那人显然是歹徒们的头目,一边叫嚷,一边朝着几人走来。
他手中的铁棍所向披靡,沿路所有桌子都被他狠狠砸过。
这样一个气势如虹的歹徒头子,仿佛随时可以用手中的铁棍将一桌四人开瓢,可当他走到距离闫思弦约两米的位置时,闫思弦飞快地端起汤碗,毫不犹豫地泼了出去。
只有手腕间不容发的一动,又快又隐蔽。整个过程闫思弦一声未吭。
最前方的同伴突然倒地,一边打滚一边惨叫,只见他头上脸上红彤彤的一大片,活像一只被烫熟了的猪。
这情形着实惨,使得他身后的歹徒们停下了脚步。
闫思弦挡在吴端身前,道:“谁还想来?”
他声音不大,尤其脚边有一个惨叫的人,叫声又将他的声音盖住了些,但每个人都知道他是个狠主儿,于是每个人都竖起了耳朵听他说话。
于是,虽然他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清了。
“谁还想来?”闫思弦又问了一遍。
歹徒们竟齐刷刷地后退了一步。
毕竟,那中招的兄弟看起来十分痛苦,要说被砍一刀两刀,这些小混混们或许不当回事儿,可是毁容……这样的结果任谁都得掂量掂量。
再而衰,三而竭。
就在四人一边期盼着110快点赶到,一边为对方的退却而稍稍松口气的时候,不知谁喊了一嗓子:
“咱们也泼!”
歹徒们如梦方醒,纷纷奔到不远处一个沸腾的火锅前,也开始盛汤。
那桌客人早就被吓得躲在了角落。
闫思弦骂了一声“草!”
四人当即起身,端起汤碗就朝聚在一起盛汤的歹徒们泼了过去。
瞬间歹徒们做鸟兽散,刚刚盛了汤的人哪里还顾得上端,甚至出现了自己人烫伤自己人的情况,真真是乱作一团。
趁着乱,冯笑香和貂芳在前,吴端紧跟两人,闫思弦断后,四人麻溜地钻进一间包厢,并关上了门。
“桌子。”貂芳道。
包厢正中的圆桌是固定在地上的,挪不动,四人便动手去挪房间一角摆放茶具、酒杯的一只斗柜。
急匆匆地搬动之下,斗柜上的杯子掉落,碎了一地。
终于,在歹徒们赶来踹门之前,几人将柜子挪到门口,堵上了门。
“开门!”
“吴端!滚出来!”
“你小子完了!”
门撞在斗柜上,发出嘭嘭的声响。
闫思弦拿身体顶住斗柜,以免门被撞开。
“警察怎么还不来?”吴端也加入了顶门的行列。
冯笑香和貂芳哪儿敢让他出力,两个姑娘不由分说便将吴端拽到了一边,自己顶了上去。
貂芳还开玩笑道:“这是来报复警察的?阵仗挺大,可也太不专业了吧?”
吴端提议道:“什么来路的?问问?”
闫思弦赞成:“嗯,问问。”
于是他对门外喊道:“哎哎!你们!找吴端啥事儿?”
“你他妈瞎?!老子来取他狗命!”
闫思弦气乐了,吴端的狗命是旁人能取走的?开玩笑。
他又问道:“他是警察,我们都是警察,你们知道吗?”
外面的声音明显停顿了一下。透过门缝,闫思弦看到了几张面面相觑的脸。
但很快,那答话的人又道:“草!杀的就是警察!”
显然,这群乌合之众受人指使,且指使他们的人并未告诉他们实情。他们是刚刚才知道自己跟警察杠上了。
乌合之众的可憎之处在于,胆子往往很大。
比如只有一个人的时候,让他去袭警,他是万万不敢的,可若是纠集了一群人,那便没有什么不敢做的。
但乌合之众也有可爱之处,一群处于低智商水平的人所构建的群体智慧,总是蠢得惊人。
比如现在,闫思弦语重心长地对门外喊道:“你们可想清楚!警察快来了!袭警不是闹着玩的,别被个别人带跑偏了!”
这句话成功将门外的乌合之众分割成了两个阵营。
个别人和大多数。
个别人为了稳定军心,大声叫嚷着。
“别听他的!他骗咱们呢!”
“把他们救出来!好好收拾一顿!”
……
大多数人已经萌生了退意。他们就是再傻,也能算过一笔账来:为一件不明状况的事坐牢,不值得。但碍于哥们义气,他们不能退缩。
毕竟,混社会靠的是口碑,认怂,尤其是当众认怂,以后还怎么混?
所以,大部分人选择硬撑着。
硬撑的结果就是,混混们虽然还杵在门口不肯退却,但撞门的力道和频率明显降低了,一些一开始叫得很凶的人,此刻叫声依旧不减,但撞门的时候不过象征性地把自己砸在门板上,动作夸张。
仅限动作夸张而已。
“警察!警察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
有那么一两秒,火锅店完全安静了下来。于是众人真真切切地听到,确实有警笛声。
“走走走!”
“快上车!”
一群人呼呼啦啦地离开,跑得要多快有多块。
路人看到了十分荒诞的一幕。
十几个手持棍棒的人,被一男二女三名手无寸铁的青年追得满大街跑。
吴端倒是没跟他们一起追,他蹲在火锅店大堂里,查看那个被闫思弦用热汤烫伤的倒霉蛋的伤势。他显然是这些人的头儿,可逃跑时竟没有一个人将他扶起带走。
不久,追出去的三人回来了,貂芳喘着大气也蹲了下来。只见刚才还在打滚的倒霉蛋已经昏了过去。
“塑料兄弟情,说的就是这帮人吧。”貂芳道,“还好,烫伤不严重。闫队泼他的时候,他拿手挡了一下——这不,装酷用的皮手套管了大用了。
至于脸,虽然半边脸红彤彤的,也起泡了,但在烫伤里实在不算重,及时治疗,好好保养,不至于毁容。”
吴端清楚闫思弦的行为并不构成防卫过当,可毕竟防卫的一方是警察,而舆论对警察总是不太友善的。
此刻明确了对方伤势,吴端终于放下心来。
闫思弦本人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那就送医院吧,早点把他叫醒,我已经迫不及待询问他了,究竟是谁让他来找吴队麻烦的?”
可惜,事情并没有预期的顺利。
人很快醒来了,问话却是不行的。
一群家属守在病房前,男人们虎视眈眈,门神一般,妇女则席地而坐,哭天抢地,要警方给出说法。
但凡有警察上前,妇女便在地上滚成一片,形成一段人肉障碍,叫人无法下脚。就连周围病房的病人和家属都受到了影响。
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刑警能够接近受伤的歹徒。
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闫思弦和吴端就被困在了病房里。
他们正问着问题,突然就被围堵在屋里了。那被询问的歹徒似乎也突然开了窍,生生将呼之欲出的答案咽了下去,愣是改口说自己失忆了,啥都不记得。
“不记得?”闫思弦冷笑一声,“没关系,你们来了那么多人,也不是非问你不可,那些蠢货已经被陆续押回市局,你的罪行会有人替你说……”
就在这时,门口又来了第三波人。一群长枪短炮的记者。
门外的刑警见劝说无果,正要采取强硬措施,将闫思弦和吴端“救”出来——所谓强硬措施,不过是一些迫不得已的身体接触,抬走赖在地上的妇女之类。
这一举措自然引起了妇女的一片哭嚎。被记者们看了个正着。
见到记者来了,妇女们哭得更惨了,一个个大喊着要记者给他们公道,黑的都被说成了白的。
“哎呀……没法活啦……警察打人啊,直接拿热水泼呦……给我们孩子烫得呦……”
“我们孩子年轻轻的,还没成家呢,脸烫毁了,以后可咋办呦……家里条件差,连医药费都交不上,警察要是不赔钱,我们就去跳楼……”
“家里老人身体不行,啥都指望他,现在他这样……完啦!好好的一个家,完蛋啦……”
纵然身经百战的刑警,也被这些人的一波操作打蒙了。
也不知记者们是有备而来,故意跟刑警作对,还是却是被这些空口白牙之人的说辞说服了,记者们询问那群无赖时轻声细语,而向刑警们求证时则是一波接着一波的刁钻提问。
病房内的吴端皱起了眉头,“幕后的人不简单,能这么快调集无赖,还能想到找记者,制造舆论攻势。”
“我看是只纸老虎。”闫思弦道:“虚了,怕咱们把他查出来,所以搞这些麻烦事儿,试图靠这个分散咱们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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