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龙开阳对瘦小的背影说道：“只要我活着，你就饿不着，你好好喂养我的孩子，我会拼命保护你和你的孩子。”

    她苍白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轻轻点点头，表示同意。

    这份契约达成了，龙开阳悬着的心，终于能暂时放下，昨夜积攒的困倦袭来，非常想睡觉。

    …

    一小段儿记忆…

    或是说，一小段儿对未来的预见…涌入脑海。

    高加索裔女孩儿趁他睡着，用桌上的锋利铁片划开了他的脖子。

    他挣扎起身，血红双眼死盯着她。

    “对不起…原谅我…”

    他的生命力迅速消逝，伸出血红右手，向双人床上的龙影儿走去，女孩儿眼中带泪，将锋利铁片刺入他的背。

    …

    “啊！”

    龙开阳一声惊呼。

    “为什么突然发出怪声？”

    “没什么…”

    “我叫洛丽塔，你叫什么？”

    龙开阳不动声色站起身，拿起桌上的锋利铁片，抵住洛丽塔纤细的脖子，质问道：“你想用它杀死我吗？”

    洛丽塔浑身一震，显然是被猜中了。

    “我保证不会伤害你的孩子，你会伤害我的孩子吗？”龙开阳松了铁片，问道。

    洛丽塔摇摇头，肩头颤抖：“我保证我不会…”

    四处漏风的小屋突然安静，只有龙影儿的贪婪吞咽声。

    龙开阳将铁片揣进兜里，坐回门边：“不如我们达成一个新协议，我们两人保证绝不伤害对方…怎么样？”

    “废土最不值钱的东西就是保证…”洛丽塔低声道。

    …她是龙影儿唯一的食物来源…

    “你要是敢伤害我的孩子，我会扒了你的皮，洛丽塔，你也这么想吧？”龙开阳黑着脸道。

    洛丽塔一边抽泣，一边点头，她在荒野中以奴隶身份活了17年，听过无数威胁，也经历过数次生死，但从没像今天这么害怕过。

    “我只能保证绝对不会伤害你的孩子…因为我下不了手…”洛丽塔颤巍巍道，她将龙影儿小心翼翼放在双人床上，扭过头，极不自然的对龙开阳说：

    “她吃饱之后，会睡很久，小孩子一天要睡将近15个小时…你带着她睡还是我带着她…”

    这情况很尴尬…

    选择去睡的人等于把命交给对方掌握。

    龙开阳没回答，他打开房门，在破屋门外台阶上坐下来，从裤袋里摸出一盒香烟，拆掉包装，撕开挡纸，抽出一根放在嘴中。

    他叼着没点燃的烟，颇有些寂寥——有烟没有火儿，就像没带草纸上厕所。

    一个半大孩子双手插兜儿，磨蹭过来，坐在龙开阳身边，从兜儿里掏出一盒火柴，划燃，把龙开阳嘴里的烟点着了。

    男孩儿踢着脚边的石子儿说道：“没事儿，我可以不抽。”

    “你是想抽吗？”龙开阳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递给男孩儿，想了想，又收回去，男孩儿手悬在半空，一脸失望。

    “你多大了？”龙开阳问。

    “你是带小孩儿的龙开阳吗？”小男孩儿对龙开阳伸出手道：“他们都这么称呼你，我叫泥球。”

    龙开阳握住泥球的手问道：“你几岁？”

    “15。”

    “屁。”

    泥球耸耸肩，叹口气道：“我这年纪在废土已经成年了，废土很多人从十一、二岁起就开始闯荡荒野。”

    龙开阳抽了口烟，对泥球说：“你家人同意你抽，我才会给你。”

    “我爸妈一年前被匪徒杀了，我现在一个人。”泥球耸耸肩，盯着对面诊所的窗子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龙开阳更没有给他烟抽的理由了：“回家吧。”

    泥球耸耸肩道：“反正我也没有烟瘾。”

    说完，他就跑了，龙开阳笑了笑，心情好了很多。

    烟抽完，泥球抱着脏兮兮的玩具熊回来，塞给龙开阳：“送给你的孩子吧。我已经不需要玩具熊了。”

    “你为什么要送我东西？”龙开阳踩灭了烟，问道。

    “不知道。从你来的时候起，我就一直在暗中观察。”泥球耸耸肩道：“我觉得你很好，看到你抱着女儿四处奔走，我就忍不住想为你做点儿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龙开阳突然觉得很感动。

    一个刀疤脸的非洲裔大块头破坏了美好气氛，他从诊所走出，对龙开阳大吼一声：“生面孔！没见过你啊！”

    他一巴掌打在泥球脸上，咒骂道：“给老子滚回去！”

    龙开阳试图阻止，非洲裔大块头一把拎起龙开阳的衣领，揪起厚厚的嘴唇挤出几句话：“听着，你这个外来者，我是镇子里唯一的医生，这孩子是我的学徒，如果你不想受伤，或者受伤之后没人管，乖乖坐回去！”

    龙开阳看向泥球，问道：“你是他的学徒吗？”

    泥球捂着脸点了点头。

    “这盒烟给你，对孩子好点儿。”龙开阳把香烟掏出来，医生拿过烟盒，丢在地上，踩了又踩，他松开龙开阳的衣领道：“我不吸这破玩意儿。”

    说完，揪着泥球的耳朵往诊所走去。

    …

    夜幕降临，北窑地中央空地上的油桶里燃起一堆照明用火，缺少娱乐的小镇居民，大部分日落而息。

    不睡的镇民选择在夜色掩护下出去拾荒，废土的夜晚比白天更安全，很多擅长隐藏自身气味、声音和踪迹的人，能在夜晚走出很远，并在天亮前安全归来。

    这都是被废土逼的。

    龙开阳决定回屋同洛丽塔谈谈，洛丽塔正坐在床边捋头发，她仍然防备着刚认识不到一天的来访者。

    “我相信你不会伤害我的孩子，所以我绝不会伤害你的孩子，洛丽塔，请帮忙照顾好我的孩子，然后睡吧。”

    “可我不相信你已经相信了我…”洛丽塔说得悲哀：“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起，我便再也无法睡着了，我怕我一睡着，你就会杀掉我。”

    “我为什么要杀你？”

    “因为你怕我会伤害你的孩子。”

    “…洛丽塔，你这是以己度人，我没那么想。”

    “可是我不相信你没那么想…”

    …

    龙开阳摊开双手道：“好，我把我的命交给你掌管一夜，如果你没杀死我，我们就可以互相信任了。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