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两幅遗骨掩埋在半山腰，龙开阳拿出两瓶净水和两块双头牛排，分给米拉一份儿。

    米拉也不客气，从背包里翻出两瓶伏特加：“喝这个。”

    龙开阳举起伏特加，和米拉碰了一下，说道：“真是个令人回味的故事，米拉，很高兴认识你！”

    “我也是，缘分这东西，真奇妙，如果你没发现我父亲和哥哥的遗骨，如果你没翻到那张字条，我也不会放你进入避难所，你就不会找到那篇日志…

    如果这一切没发生，我可能还在傻傻的进行着没有结果的实验。”米拉冲龙开阳点点头道：“敬缘分吧！”

    “敬缘分！”

    两人仰起头，咕咚咕咚喝起酒来。

    天越来越白，赤红色光芒照在光秃秃的山岗上，映在坟墓旁正在开怀畅饮的一人一僵尸脸上。

    两人迎着阳光，喝酒吃肉，时不时往地上撒点儿酒，祭奠山中亡魂。

    “我得跟我妈妈道个歉……”米拉突然说道。

    能活这么大岁数，阅历丰富，性情沉稳是起码的。

    但智力僵尸米拉表现得像个小孩儿，对刚认识没多久的龙开阳丝毫不藏着掖着。

    这是她智力正在退化的最好证明。

    相比于女儿米拉，母亲米拉的智力退化得更为严重。

    “在我记忆中，我妈总是要将那间破屋子锁上三道门，我从小就非常向往外面的世界，但在大约100年前，我妈不再允许我离开屋子半步。”米拉喝了口酒，眯起眼睛陈述起来：

    “我问她原因，她支支吾吾说不出来，我70年没出过小木屋，30年前，我和她大吵一架，她伤透了我的心，我也伤透了她的心…

    所以，在30年前的某个夜晚，我打开门闩，偷偷离家出走了…

    我在废土游荡15年，经历几度生死，才稍微明白我妈把我关在家里的原因。”

    “她是怕你出事。”龙开阳说。

    米拉点头道：“她想保护我，用最笨拙的方式，智力僵尸不被废土接受，她觉得我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后来，我发现了地下掩体修罗城，同我的同胞生活了5年，我们虽然拥有了城市，但偏见并未完全消失…

    每天都会有智力僵尸非正常死亡，我便是从那时起开始理解我妈的良苦用心…

    虽然修罗城并不完美，但对智力僵尸来说，已经是世外桃源了。”

    说完，米拉又喝了口酒，苦笑了一下，龙开阳接过话茬，问道：“你想把你妈接到修罗城去？”

    “可我走错了方向，在这里做起研究来，没想到，一做就是15年。”米拉说道。

    听了米拉的话，龙开阳叹了口气道：“真是世事难料啊。”

    “你说的太好了！”米拉说道：“世事难料！再次感谢你，龙开阳，要不是你，我现在还执迷不悟呢！我现在就要回家去，向我妈郑重道歉，然后把她接到修罗城去享清福！”

    龙开阳低头看了眼哔哔小子，已经9点了。

    两人起身上路，走下西侧山峰，穿越山谷，再攀高山。

    在下午2点，抵达米拉家。

    米拉家是一座用铁皮和朽木修建的棚屋，非常简陋。

    米拉迈着轻盈的步子向家门走去，她突然停住脚步，怔怔看着虚掩的门。

    “怎么了？”龙开阳从腰间拔出10mm手枪问道。

    “门没有上锁…”

    米拉喃喃道：“不对劲…我妈从来不会忘记上锁，给门上锁，是她的习惯！她出事了！”

    龙开阳安慰道：“别胡思乱想，我进去看看。”

    米拉捂着脸蹲在一旁，一扇没上锁的破门，让她直接崩溃。

    龙开阳单手握枪，推开虚掩的门，家具布置简单，两张单人床垫，一桌一柜而已。

    一个身着避难所制服的僵尸傻呆呆站在桌旁，龙开阳什么都明白了，傻呆呆就是米拉的母亲无疑。

    这便是门没上锁的原因，没有智力的僵尸，是不会摆弄锁的。

    犹豫再三，龙开阳还是决定把他在屋中看到的一切告诉米拉。

    她早晚得知道。

    “米拉…你母亲好像…”龙开阳低声道。

    “龙开阳，请你替我结束她的痛苦吧…我下不了手…”米拉泪眼婆娑。

    龙开阳知道她做出这个决定需要多大的勇气。

    从今天起，她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米拉的请求龙开阳自然不会拒绝，他很同情这对儿命运多舛的母女。

    于是走进屋子，抬起手枪，一枪结束了米拉母亲的生命。

    他拖着毫无重量的干瘪尸体走出房门，在山顶掘个小坑，将尸体就地掩埋。

    埋葬的过程，米拉一直在哭。

    太阳快落山了，米拉哭够了，她决定进入屋子，带走些用作纪念的遗物。

    整理遗物时，她发现床垫子底下藏着一张手写字条。

    拆开读完，她再次淘嚎大哭：“妈…我错了…”

    “我真的错了——！”

    “我要妈呀！还我妈呀——！”

    说着，米拉竟冲出门去，用双手挖掘龙开阳刚埋好的墓穴。

    龙开阳皱着眉头捡起从米拉手中坠落的字条，逐字阅读：

    “从你离开的那天起，

    我就再也没有锁门。

    我老了…

    我怕你突然想回来却进不了门。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离开这么久…

    我亲爱的女儿，

    我必须在自己的灵魂消失之前，

    亲口告诉你：

    我很爱你。

    我真的不愿失去你…

    我并不是想要禁锢你，

    希望你能原谅我…”

    山顶，米拉挖得十指鲜血直流：

    “妈！”

    “妈！！”

    “妈！！！”

    龙开阳重重叹了口气，走过去，帮着米拉一起挖。

    尸体被挖出后，米拉抱着母亲，泣不成声。

    悲痛、后悔得无以复加…

    龙开阳只好安慰着：“米拉，想开些，人死不能复生，你这个样子，你妈妈的在天之灵会伤心。”

    米拉只是哭。

    龙开阳又说：“别哭了，把你妈妈，你爸爸和你哥哥葬在一起吧，他们分离了300年，该相聚了。”

    听了龙开阳的话，米拉果然不哭了。

    她背上母亲的遗体就走。

    龙开阳跟着她回到244号避难所山峰半山腰，一起将米拉母亲的尸体，葬在一大一小两座坟墓旁。

    米拉在三座坟墓旁沉沉睡去，一家人，已有三人，天人永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