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恶作剧乃是大学生极尽恶搞之能事。合起伙来用望远镜偷窥女生宿舍，是男生们传统的娱乐方式，早已为君子所不齿。没有谁能说得清为何在校大学生更容易陶醉于这种Hoax（戏弄人）的把戏，《新概念英语》中有一个词，把这类行为称之为Sick Humor（病态幽默）。一些顽劣的学生乐此不彼，把病态发挥到了极致；然而，有一些同学却认为，这种“幽默”索然寡味，一点都不好笑。

    “屌蛋”和另一位同学“奶妈”在宿舍里擅于表演傻子的动作取乐于人，他们把舌头伸得老长，像摆钟一样左右摆动，频频蹙眉，怪异的动作，笑翻一帮人。有一次，同学看到，“奶妈”竟能让两个眼球四面八方做反向运动，差点没把他吓晕过去！俩人的怪异动作，在宿舍里上演了好长一段时间，收视率确曾高过一阵子。当所有的新鲜创意玩完了之后，俩人转而堕落于低级庸俗的品位，开启了据说是源自于美国的Sick Humor。正当小力与Robin外教每日玩得劲逮逮的时候，一件事却彻底中断了他们在一起的时光。

    日子一天天过，英俊的Robin越来越为学生们所喜爱，他平时活跃不拘小节，喜欢参与一些英语角，校园社团的文艺活动。讲台上Robin工作起来十分投入，为了制造课堂气氛，他常常与学生们互动表演一些莎士比亚的经典戏剧。他的语言和手势，有时像教小学生一样精准到位，常常一堂课下来，累得满头是汗。闲暇的时候，Robin会拿出一些录像带放给学生们观看，多以欧美动作片为主，有时会穿插些许让女生们难以启齿的画面，此乃小概率事件，不在话下。

    小力平时充当Robin的助手，帮助老师整理准备一些教具，盒带。这天小力准备了Robin说明天要在大课堂播放的录像带，放在包里，临时存放在宿舍。屌蛋和一哥们见了，问小力讨要那带子，说是他们想先睹为快。小力没有在意，傍晚便与人打球去了。

    到了第二天上课时，同学们像往常一样来到大教室坐定，还有一些外系的学生，也来听Robin的课，课堂里热闹非凡。

    Robin上到讲台上，精神饱满地做了一个开场白。他说今天会给大家看一场电影，是一部新出的滑稽剧，看完之后请大家踊跃评论。

    男生女生们，安静地坐在教室里，倾听着外教的介绍。很快，他摁下录像机的播放键，录影带便开始像蛇行一样咝咝滑动。影片有些类似于中国功夫之星成龙的风格，搞笑的情节，不时让同学发出一阵会心的笑声。Robin一边在旁观看，一边对剧情做些点评。

    只见黑色的录影带，缓缓地从一边轱辘缠绕到另一边轱辘。当两边轱辘各自传送过半的时候，同学们正看得出神，突然，影片剧情急转直下，电视屏幕瞬间切换成了不堪入目的A级片，全是西方人，一丝不挂，如野**媾，不可名状。男生们看得目瞪口呆，女生们早已涨红了脸，音响里又不断地发出“哼唧哼唧”的声音，课堂里的秩序也随即变成了一锅粥。

    此时此刻，两位始作俑者却伏在桌下猥琐地嗤笑……

    这场闹剧最终使得全系极为震动，系领导十分震怒，党支书记决定严肃处理A片事件。根据片中的白种人情节，人们非常自然地想象事件的前因后果，跟外籍教师脱不了干系。而对于录像带中途被人嫁接，Robin并没有做过多的争辩。两名搞事的学生，因害怕被处罚，此时成了缩头的乌龟，不敢站出来承担责任。

    最终，Robin被逼主动提出辞职，并向澳联邦教育司作出检查。

    整个事件发生得十分突然，小力都没来得及向上面澄清事实。Robin在走的时候，给小力留下了他的地址，是新南威尔士州（NSW）的一个小镇，Robin对小力说，今后若有机会到了他的家乡，给他打电话。

    小力好不容易才积攒起来的人脉关系，这位同源师兄，练习口语的绝好（懂车生活的）玩伴，就这样生生被人弄没了。小力心里不禁对这俩家伙恨得牙咬咬，他心里骂道：疯了，简直是疯了！这样的恶作剧，一点都不好笑，它却让小力错失一位知音，一位有着共同爱好的国际知音！他们还有太多的东西有待交流，现在一切都付诸东流，唉……有朝一日，自己瞅着机会，非把那哥俩活剥了吃了！

    小力最近口袋里没有了多少花销，便打算回一趟家，找父母再敲点生活费。他来到市汽车站，准备搭乘班车回县城，顺带着找彭欢欢叙叙同学之谊。他在整个车站寻找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欢欢口子俩。正要上车时，碰巧遇见了好久不见的亚民！

    俩人十分高兴，互相叫着对方的名字，小力拍着亚民的肩膀问道：“阿民，你不是在广州（东莞）闯荡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亚民回答说：“情况有变化，我刚回来不久，咱们先到县城找个小馆子坐下喝两杯，慢慢再说。”

    “好，我也正好想找你好好聊聊！”

    等市县班车到了县城，俩人下车找到一处当年流浪的饭馆，点了几个菜，便坐下来互诉衷肠，亚民讲述：

    “我之前不在广州，是在东莞一家模具厂，做技工，每月三千……”

    “三千？我的天，这可是你之前收入的近十倍呀！”

    “是啊，老板对咱也不错，伙食非常好，顿顿有肉……”

    店家上了几个菜，亚民又叫了两支啤酒，俩人开始碰瓶对饮。

    “东莞那边好混啊，到处都充满发财的机会！我以前的老板，就是白手起家的！”

    “那不错呀，到时候我也跟你混去！”

    “唉，我现在已经不在那边做了……”

    “呃，怎么，又没在那边做了呢？”

    “我现在在省城——是她的一个电话把我扩（call）回来的。”

    “谁呀，是黎娇吗？”小力想起了亚明此前追逐的那位初中女生，他并不熟识，“她在省城做什么，读书吗？”

    “她在省城大学城，边读书边做业务。”

    “呃，还能边读书边做业务，什么业务呀？”

    “我没读多少书，不太懂，只知道是卖一种进口活力油，价格老贵，说是社会上很流行的一种营销模式①，很多大学生都在做，据说很赚钱……对了，凌雪也在大学城，你要不跟我一起去那边玩一趟，顺便帮我评估评估！”

    额呵——，凌雪？就是那个初中时期的才女？凌雪在省城上大学，他是听说过，但一直没有联系。这次听亚民说这位才气女生就在那边读本科，他暗自动了心。

    就这样，他们转车回到农场，俩人相约办完各自的事情，便经县市去一趟省城。小力去省城的目的很简单，年轻人长大了，有必要去更大的地方见见世面，这是显示自我独立的一个标志而对于时下那种流行的那种营销模式，小力并没有兴趣，让他感兴趣的是一直沉在他心底的凌雪。自从初中毕业之后，小力就一直没有底气同这位女同学保持联系，尽管她来找过他几次。如今亚民透露出她的踪迹，他有必要去借机一探情形。

    小力回到家，家中的两辆货车都在奔忙于政府主导的水利工程。这年秋季，国家决定亡羊补牢，大力兴建长江大堤，拆迁近堤房屋。繁忙的工程任务使得货车司机们乐此不彼，父亲和财威都没有时间理会小力了。小力也懒得向父亲汇报，他从母亲手里续了些经费，稍作休整，即与亚民一起直奔省城而去。

    评价一座大型城市有没有魅力，就看这座城市的高等学府氛围，有没有文化底蕴。省城麓山下，绿树成荫，千年学府悠悠，抗战忠祠穆穆。橘子洲头，一代伟人，当年于此指点江山，激扬文字。三大知名学府，湖大，师大，中南大，汇集各地菁英，年轻的俊男靓女朝气蓬勃，面带微笑，让人心驰神往。

    三大名校，随便一所就比小力就读的师专大数倍，小力的高中同学洪建驰就在其中的湖南师大学习。小力不禁提起十二分精神，在这里，满街都是高素质的大学生，自己可别掉了底子。让他感到奇怪的是，这里的大学生们，很多都不住宿舍，而是喜欢在校外的民房租住。

    亚民带着小力来到一处民房，大学生们合租着一套间，室内还算整洁，不时有人进进出出，据说都是湖大的学生。小力终于见到了亚民现在的圈子，他的女友黎娇——哎呀，真是一大美人胚子，天生丽质，温柔大方！小力心想，她的美貌，走到哪里准能让路过的男生回头（这个判断稍后即被师大（洪建驰）的室友所证明）。难怪，只有这样一位美颜女生，才能一个电话传呼，让身在千里之外的广东，顺风顺水的亚民放下所有的一切，毅然回归。

    黎娇等人对小力很是热情，这让他感到不适，虽然大家是小老乡，但小力与她没有多少交集。热情是热情，招待他的饭菜却是很普通，小力记得好像是随她们一起吃了顿素食。小力并不在意，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来找同学玩，而且还有那个初中的才女凌雪。

    小力暗自观察，此时的亚民已经和黎娇住在一起了（一间房）。小力心里不禁暗暗替自己的发小得意——还是咱亚民有魅力，让这么个大美女心甘情愿地委身于他。他甚至还在想，是什么魅力（阳刚？男人气质？），让皮肤黝黑，有些愣的亚民兄弟，搞掂了这位堪称大学城的校花（至于黎娇究竟是不是该校区的在校学生，不得而知）。

    吃完饭，聊过一阵，小力表示想去附近的省师大看望自己的高中同学洪建驰。黎娇却说不急，她先带他去见两个人。小力纳闷，她干嘛要带自己去见自己不认识的人？不过，他还是跟着她去了。见的是两名稍大一点的女生，租住在另一处民房，后来小力猜测她们应该是黎娇的直接上线。

    那两名女生见面跟小力聊了一会儿，给了小力一个“心态不错”的评估。小力仍不得其解。回到出租房，黎娇便对小力宣讲当今如何如何风靡欧美的传销，而且她们代理的美国品牌（SUNRIDER）产品是如何如何的好用，做这个营销是如何能让一个人一夜暴富。

    小力还是第一次听说过“传销”这个词，不过他对此感到索然寡味，对一夜暴富也了无兴趣。黎娇对他游说了半天，口水都快讲干了，他也没听进去，此刻他的心里，正心猿意马地想着凌雪。亚明在一旁说：“小力是我带过来耍的，他不愿做就算了。”

    黎娇没办法，便对小力说：“算了，等凌雪回来了再说，她也在做这个。”

    小力听了一愣：“凌雪，她也在做这个？”

    原来凌雪跟黎娇从小是闺蜜，她一边在湖大上学，一边跟着黎娇做这个，小力一点都不知情。

    小力仍坚持说要去找在师大的同学。黎娇无奈，于是想借机扩充一下人脉，便说“那我陪你一起去！”

    两个人走出街道，小力对黎娇的热情接待表示感谢，并说道：“黎娇，你刚刚跟我讲的我也想了一下，但是我现在对金钱不太感兴趣，我出来省城，主要就是想锻炼一下自己的社会交往能力！”

    黎娇听了，不置可否。走到一家小店门前，小力便说道：“要不我请你吃冰激凌！”

    小女生听了，童年般的稚嫩和贪性显露了出来，她快意地接受了小力的冰激凌邀请：“行，那你请我！”

    一路上，黎娇的BP机响声不断，她不时找到路边小店回话。小力对这玩意不感兴趣，他宁愿使自己信息闭塞。

    来到师大的宿舍，久违的建驰和他的一般室友们见到小力身后的黎娇都震动了，他们打的打招呼，拣的拣杂物，上的上茶水。这位外来校花，在省师大宿舍同样具有不菲的杀伤力！她一一跟他们打过招呼，表示友好，使得整间宿舍里充满了笑声。平时不食人间烟火的建驰，此时也偷偷在小力耳边说道：“这女孩子是谁呀？长得这么漂亮！”

    小力忙解释道：“唉——唉——，我乃是狐假虎威啊，这是我哥们的女友！”

    小力的这一趟行程不错，见到了老朋友建驰，又在他和舍友的带领下游览和讲解了饱含历史和文化底蕴的岳麓山景区②。吃过晚饭后，小力与黎娇一起回到租住处。亚民对小力说：“凌雪回来了，她叫你过去呐！”

    原来这位湖大西语系的本科生，真的住在这里。小力不禁有些心跳有些加速，她是不是也像其他学生一样，与人成双成对，租住在校外的鸟巢？

    还好，她是一个人住。当小力见到这位初中时期的玩伴时，女生见面就给小力来一个非常专业的面试——全英文交流：

    小力表面不露声色，暗地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听说应答，勉强通过了这位女生挑剔的眼光。毋庸置疑，女孩自身的外语能力无可挑剔，自小，她的逻辑，语感，记忆力都是超前的，秒杀其他同学。才女就是才女，语言天赋尽显，即刻就可爬升到小力头顶做他的指导导师！

    面试关通过后，俩人重新开始交流。这次谈话是试探性的，毕竟分开了那么久，不可能一下那么深入，俩人相互谈论着各自的近况，当谈及她和闺蜜的传销之事，她私下劝说小力不要参与，她自己加入其中只是帮闺蜜一个忙。小力原本就对那件事毫无兴趣，这么一说也就释然了。俩人的这次谈话还算投机，临别，凌雪要了小力上学的地址，表示下次回地市去找他。小力听了，心里喜滋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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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早期的传销，在当时环境下尚属合法，九八之后被国家明令禁止。

    ②值得一提的是，抗战时期那座饱经风霜，长沙会战的国军司令部，遗址凋敝，让国人痛心，让后人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