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月战记:善与恶的边缘 第三章 出千与救人
一轮巨大的圆月当空,远处星辉点点,夜空呈现出深邃的幽蓝之色,这份极美的光景吸引了一批又一批来自上层大陆的观光者,留下名画佳作无数,却根本没几个绯月人会关注他们头顶的夜空,审美并非富人的特权,但总归是建立在和平与富足之上的乐趣。
比如从黑角城上方俯瞰,毗邻城墙的贫民区里处处燃着火光,几瓶劣质的酒精足以让身处底层的他们混过几天的时光。
居中的主城区同样灯火通明,住在这里人们通常是矿场和机械工厂里的管理层,或是守卫军里的尉官校官,再富有些的话,那便是如黄老头一般的黑道大佬,手里握着明里暗里的大批生意,连城主都要给几分薄面。
黄老头虽然在主城区有房子,平日里却在滚石区住,用他的话说就是,在这里能享受到阶级的差异,每当这时,一众小弟都会忙不迭地奉上谄媚之词,黄老头就会笑眯眯地挨个赏钱,苏易就会翻白眼骂上一句没出息。
黄老头看起来的确挺没出息,他不修边幅,面容也算不上英伟,他并不像其他黑道大佬一样热衷交际,和军火商工厂主称兄道弟,反而总是拎着一个酒壶在满是贫民的滚石区巡视领地,黑道大佬的面子简直被他丢得一干二净。以至于这两年下来,好几条暗里的交易线都被人抢了过去。
他对此倒是无动于衷,苏易却很发愁,总觉得哪天醒来,滚石区就被一群抢地盘的家伙堵住了,不过这一天却始终没有到来,黄老头楼外的沟渠内却时不时地多出来几具尸体。
此时夜色已深,赌场里的人流达到峰值,所有牌桌都坐满了人。
苏易也站起身来,在各个牌桌之间穿梭,这是他常做的工作之一。
再也没人挑衅他,拾荒者们的注意力完全放在了骰子,酒精和女人上,吧台处坐满了嗜酒如命的醉鬼,沙发上的浓妆女人们也全都揽到了活,自诩冒险家的拾荒者们向来出手阔绰,很快最深处的房间里就传来声嘶力竭的声音,而拥挤不堪的牌桌上的阵阵声潮,甚至完全掩盖了这些不太和谐的声音。
苏易虽然是赌场的把头,却对赌博没有半点兴趣,但他对待工作的态度却一直很认真,永成赌场的生意一向很好,跟这一点也并无没有关系。
当他在牌桌间游走之时,斗篷内的眼睛始终如鹰隼般光亮而锐利。
所以当他静静地朝一个方向看了许久时,也就说明,多半是遇到老千了。
老千是一个绯月人极其厌恶的词语,在赌场遍地开花的绯月大陆上,老千常见,却又不常见。
在一群赌徒的眼下出千,要求不是一般的高,胆量,眼力,手劲,技巧,无一不是学问,当然,还要承受莫大的心理压力,被发现出千的人,多半会被愤怒的赌徒们撕成碎片,就算出千者的武力值足以应付输了钱的赌徒,赌场也不会放过他。
利益往往伴随着风险,但利益达到一定程度时,多得是人愿意承担这份风险。
苏易走到一个面容猥琐的矮小男人身后,用手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干嘛?”矮小男人不满地回头吼道。
“留下筹码,然后出去。”苏易淡淡地道。
“你说什么?”矮小男人怒道,这时牌桌已经安静了下来,一道道充满怀疑的不善目光落在了男人身上。
“你出千了。”
“小娃娃你好大的......”
苏易叹了口气,突然闪电般伸出手探进男人的怀里,随后用力一扯。
漫天的纸牌飞舞。
苏易见惯了这种场景,瞥了那边一眼,连声催促道:“留下筹码赶紧出去。”
“出千的狗杂种,我说怎么运气这么好!”
输了钱的赌徒们骂骂咧咧,红着眼朝这边走了过来,有几个壮汉已经开始在身上摸索出利器,看样子并不想简单了事。
矮小男人脸色难看,在纸牌飞起的那一刻后,他的后路已经被两个壮汉堵死,而一般情况下,赌场并不会管出千者的死活。
赌徒们眼冒凶光,这凶光里满是兴奋和残忍,似乎已经将要看到矮小男人的惨状。
这时苏易忽然伸出来一只手,拦住了他们。
“他的筹码分给你们,这件事到此为止。”
赌徒们愣了一愣,一个壮汉嗤笑道:“怎么分,老子一把输给他十几个铜币,他们才几个!”
“我记得住。”苏易淡淡地道。
“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每个人分别输给他多少,我记得住。”
“这怎么可能?我自己都记不住,上一次他赢钱的时候,都是四五轮之前了。”
这倒是真的,矮小男人极为谨慎,故意输了几次之后才出手赢一笔大的,因此倒也没人怀疑,苏易也是盯了许久后才发现他出千的。
苏易看向矮小男人,问道:“你之前换了多少筹码,又故意输了多少?”
矮小男人的脸色虽仍是不安,却稍稍缓和了些,他看得出眼前少年是想救他一命,于是咬着牙老实交代道:“换了四十个铜币的筹码,输了大概十个。”
苏易伸出手切开这一堆花花绿绿的筹码,手指飞动,看样子是真想复原之前的赌局,可这难度何其大,一个壮汉冷哼一声,显然不相信少年能有如此惊人的记忆力,若不是看在他把头的身份上,他们早就直接动手了。
一份份筹码分向诸人。
“这是上一轮的,你们没有异议吧?”
众赌徒看了一眼,只觉与记忆里有些符合,还未说话,又是一份份筹码分了过去。
“这是上上轮的......”
最终,矮小男人这里只剩下三十个铜币的筹码,苏易皱了皱眉,看向众赌徒问道:“赌场拿走六个,其余二十四个正好你们一人三个,这下没问题了吧?”
众赌徒互相看了一眼,勉强点了点头,这样他们算是每人赚了三个铜币,却少了一个宣泄暴力的机会。
这意味着赌场亏了三十个铜币,这些钱要从苏易手里扣掉,可只有这样做,才能平息赌徒们的怒火。
这也意味着苏易花三十个铜币,买下了一条人命。
在绯月,人命就是如此的廉价。
“走吧。”苏易淡淡地道:“趁他们还没有反悔。”
很快就有在场下观望的人代替矮小男人上场,牌桌上开始了新一轮的狂欢与愤怒。
被救下一命的矮小男人看向苏易,眼神意味难明:“小子,在这种鬼地方发善心,是再蠢不过的事情。”
苏易想了想,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沉默了下来,就如矮小男人所说,在这种地方讲道义与公平,与说笑并无什么区别。
矮小男人转身就要离去,迟疑了一下,又回过头来神秘兮兮地将苏易拉到一边,然后握住了他的手。
苏易顿时感到手里多了个东西,手感像是一个小布包。
矮小男人压低声音道:“这东西是我在一处战艇的残骸中捡到的,一直没舍得卖,那些没见识的家伙可.不识货,你年纪轻轻就当了赌场的把头,或许能找个好路子卖掉,就当我还你这个人情。”
说罢这个出千者果断地转身离去,苏易不动声色地将布包收到斗篷里,心里却十分古怪地想,年纪轻轻就在赌场里胡混,难不成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这时一只手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苏易猛地向前迈出一步,腰间一柄匕首顺势滑到手里,如果那人有什么异动,苏易保证这柄匕首瞬间就会划向他的脖子。
后方响起一道熟悉的无奈声音:“是我!”
苏易回头一看,松了口气,怒道:“你能不能别走路一点声响都没有?”
正是那长相平凡无奇的年轻酒保,他无所谓地耸耸肩道:“没办法,习惯了,我想问问你,咱们什么时候再出去一趟,最近实在有些无聊。”
苏易瞥了眼四周,绕过酒保走向牌桌,在二人身形交错间,他低声道:“过几天再说,我们动手太频繁了。”
年轻酒保仿佛听到了一个十分悲哀的消息,他叹了口气,认命般地回到吧台,继续无精打采地伺候这群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