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具老年女尸。

    化妆师已经做过了美化，看着并不吓人。

    “喜丧！”任文敏凑过来道。

    “你咋知道？”

    “我看过火化单了啊，八十八岁，无疾而终，大喜！”

    “……”

    任文敏将运尸车移到了火化炉旁边，“来搭把手。”

    陈少宗跟他一起发力，将老人的遗体抬上了工作台。

    双手叠在一起搓了搓，掌心凉冰冰的。

    “别紧张，不是尸体冷，只是因为我们外面的告别室里的棺材是冰棺而已。”

    陈少宗顿时就觉得掌心不凉了，他讪笑了一下，接着看任文敏操作。

    任文敏又将尸体摆弄了几下，确保了正在工作台中央，他往后退了几步，双手紧贴大腿两侧，神情凝重的对着遗体鞠了三个躬，轻声道：“一路走好。”

    然后，他把工作台推进了火化炉里，关上了炉门，按下了点火键。

    火化炉里传出了哗啦啦的声音。

    “洒汽油呢，”任文敏掏出烟，给陈少宗散了一根，自己也点上。

    “这个焚化间是前年刚改造过的，以前那个太老旧了，洒汽油之前得先用钢锭破开死者的肚子，让内脏流出来减压，要不然突然受热，体内的压力会让尸体爆炸的，现在这个高密度全自动，不怕炸。”

    “还好文明火化了，要不死了还得被虐尸啊？”陈少宗干笑道。

    火化炉内已经开始燃烧了，吱吱的怪响一阵接着一阵。

    “这是皮肤燃烧的声音，最先烧起来的是毛发，然后是皮肤，现在肌肉组织和内脏大概也变成火团了吧，”任文敏上前来开了火化室门壁上的一面钢板，钢板后是一块透明的玻璃。

    “阿宗，上来看看！”

    “你个变态。”

    “咱这不是得讲解得细致点儿么，”任文敏狠吸了一口烟，笑道。

    皮肤大概烧没了，火化炉里的声响静了，陈少宗也缓了过来，问道：“你刚说的规格啥意思？火化还分规格呢啊？”

    “当然，要是不看火化过程，不自己捡骨灰，你怎么确定殡仪馆最后给你的是不是你自家先人的骨灰。”

    “还有这么个说法呢啊？”陈少宗听呆了。

    “我们这儿是不这么做的，不过有的火化师没拿到红包的话确实会使坏，但话又说回来，别的殡仪馆怪事也多，有的人甚至还听到过被推进火化炉的尸体尖叫的呢，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嘣！

    一声闷响乍然而起，火化炉的大钢门也震动了一下。

    任文敏透过窗户看了看，“没事，头骨碎了，这新式火化炉还得专门配汽油嘞，烧的特猛，每次出来的骨灰都会少一点，没烧开的大骨头基本没有。”

    “骨灰会少一点？？”

    “嗯，被烧化了。”

    “你这状态跟个外科医生似的，”陈少宗道。

    “见得多了，自然就平静了，那儿有凳子，咱坐会儿，还得有个三十分钟呢。”

    三十分钟两人啥也没干，光喝水了。

    天本来就热，封闭的室内本来就更热，工作中的火化炉更是将这温度上提了两度。

    “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多肌肉了，天天干这么个事，身体里什么虚脂都散了啊。”陈少宗道。

    “嗨，我琢磨着再干两年就不干了，做个正经营生，这工作连个女朋友都找不到啊，拿这工资干啥都不知道。”

    任文敏感慨了一下，起身打开了火化炉。

    先是一大蓬白烟喷涌了出来，一股肉骨头烧焦的味道跟着散发，工作台已经通红了。

    任文敏将工作台拉出来降温，回身道：“晚上咱吃烧烤去？”

    陈少宗喉头一阵耸动，差点没吐出来。

    “哈哈，”任文敏得意的笑了笑，等到工作台冷却了一点就拿着锤子开始敲击那些大片的骨头，直到骨片全部成了骨屑，他才将骨灰拢成了一堆，用小簸箕装好，倒了一部分进了骨灰盒。

    “不全装上？”陈少宗不解。

    “装不下，看家属意思，剩下的要带走的话，就可以拿红布包好带走，喜丧用红布，其它的用黑布。”

    “哦哦，”陈少宗点点头，跟在任文敏后面出了火化间，将骨灰盒送交到了家属手上。

    这家人还是选择将剩下的带走了，陈少宗跟任文敏一起将焚化室打扫好，又回了宿舍。

    天色已经泛黑，六点半的时候两人去员工食堂吃了饭，回来又是一阵疯玩游戏。

    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朋友来看任文敏了，他话多得一塌糊涂，陈少宗也在家待得发慌，不过没想到到了阿敏这儿来还是打了半天王者荣耀。

    “这游戏有毒啊！”陈少宗躺在床上感慨。

    旁边的任文敏呼噜早都打起来了。

    已经是夜间十一点四十了，任文敏早上还得打卡，就先睡了，陈少宗在暑假天天都睡得晚，所以还没有睡意。

    睡意没有，尿意倒先起了，而且肚子还有点痛，揉揉小腹，见没啥缓解的趋势，他只得起身出门找厕所去。

    宿舍区是栋三层的小楼，住的人不算多，再加上时间太晚，这会儿已经有点万籁俱寂的意思了。

    二楼到一楼，一楼再到三楼，陈少宗愣是没在宿舍区找到厕所。

    他回屋推了推任文敏，“阿敏，厕所哪儿呢？”

    任文敏迷迷糊糊的抬手指了指，哼哼两声又翻身睡了。

    陈少宗只感觉小腹一阵蠕动，里面有很多东西很着急的要跟他见面似的不停在折腾。

    站在走廊，陈少宗向黑魆魆的宿舍楼外看了一眼，月亮不好，星星很少，殡仪馆的建筑不甚分明的轮廓影影绰绰。

    已经快要憋不住了，他只能选择朝着唯一一个知道位置的厕所走去。

    焚化室对面的那一间。

    “舒坦！”

    陈少宗这一通排泄跟把下半身全部排掉了似的，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他点起一根烟，悠哉悠哉的摸出了手机，边刷着新闻边往厕所外走去。

    天不动，云不移，鸣虫息声，草叶止摆。

    八方四向除了陈少宗的脚步声，什么声响都没有。

    卡拉~卡拉~

    缺了机油润滑的金属滑轮跟水泥地面摩擦发出的声音悠悠传来，带着回响，颤音阵阵。

    陈少宗寒毛一炸，头发发麻。

    这个声音他白天听到过，那辆运尸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