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在长堤边找了一件稀松寻常的茶餐厅吃饭，两个人点了六份家常菜外加六碗饭，吃完之后东承灵告诉任索，下个约会地点是1点30分，在石牌地铁站A出口等。

    走到地铁站入口，东承灵对任索挥挥手：“转三号线就可以直达，我就不下去了。”

    任索问道：“你不搭地铁吗？”

    “约会结束，你不在，我也不浪费时间了，直接瞬移回家。”东承灵嘴角勾起，微微一笑：“事实证明，我其实不喜欢这种外出约会模式，还是在家修炼比较适合我。”

    任索：“高跟鞋也穿得不舒服吧。”

    东承灵点点头：“以后还是穿平底鞋，但这套衣服我很喜欢。”

    “我也……”

    任索想回应一句‘我也很喜欢’，但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东承灵说道：“赶紧去吧，不要让别人等了。拜拜。”

    任索迟疑了一下，忽然问道：“如果我现在不去呢？如果我想跟你回家呢？”

    东承灵大眼睛扑闪扑闪，微微摇头，笑道：“这是我们共同策划的约会，我可不能因为自己有先发优势而破坏其他人的计划。而且，就算我愿意，她们也不会认可的。”

    “如果，你真的决定要和谁一起共度余生，那就好好跟其他人告别，好好收拾自己的心情，腾空自己的心房，准备好满腔的爱意，去迎接新主人的入住……”

    东承灵双手放在胸口，看着任索说道：“去吧。”

    任索点点头，转身走进地铁通道。

    看着任索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中，东承灵在人流里驻足良久。在这个人流量极大的地铁口里，却没有一个路人敢靠近她，四转修士的无形威压足以打消所有魑魅魍魉的心思，弱小的人类下意识避开这头凶兽，她仿佛成为人海里唯一的孤岛。

    事实上，除非是修士一门心思装怂扮猪吃老虎，否则普通人是根本惹都不敢惹修士。所有修士都会散发不可视的生物气场，令其他弱小生物不敢接近并且快速逃离，这是得到无数实验验证的结论，最明显的现象就是所有修士都不会被蚊子咬。

    特别是修士不开心的时候，哪怕是无意识，也依然会散发出特别浓烈的气场，普通人光是稍微接近，都会心生恐慌想赶紧逃跑。

    直到浪费了不少时间，东承灵才轻轻叹了口气。

    哪怕是直到最后一秒，任索都很冷静，没有丝毫激动，没有丝毫炽烈。他平静地接受了东承灵的所有信息，仔细地思考，认真地斟酌，并且听从东承灵的安排，去参加下一场约会。

    其实这也是东承灵所想要的，她当然是希望任索在理性思考后，好好跟其他女孩子道别，最后以毫无悬念的态度回到她身边。

    但是……

    如果任索刚才没有那么冷静，直接冲过来抓住她的手，非要和她一起回去的话……

    东承灵当然也会批评一下这位同志的觉悟不够高，思想不端正，逃避困难的做法不可取，然后高高兴兴牵着他回家。就算之后小乔、月言、星美她们过来找她决裂，决斗，或者其他乱七八糟的约战，她都愿意接受，愿意和任索迎接未来的一切挑战。

    但他没有。

    东承灵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开，打算找个人少的地方瞬移回家。

    就在这时候，手机响了。东承灵看了看来电信息，接通电话：“索？”

    对方没有说话，东承灵也不着急，就拿着手机燃烧话费，走到僻静的角落里，维持着这份默契的沉默。

    “等我。”

    “等。”

    挂掉电话，东承灵将手机放回包里，靠着墙壁望着蓝天，稍微发了一下呆。

    “美女，发生什么事了？要帮忙吗？”一个穿着潮流，色香味俱全的青年大胆靠近过来，用好心人的姿态进行搭讪。

    东承灵看了他一眼，青年怂了一下，然后大胆看回去。

    东承灵想了想，忽然有些讶异地问道：“你看得见我？”

    青年愣了一下，然后说道：“那当然是……”

    下一秒青年就愣住了。

    刚才那个在角落里发呆，黑长直，白裙子，漂亮可爱浑身散发出恋爱气息的美女居然凭空消失了！

    见鬼了！

    大白天在人流量极大的长堤边见鬼了！

    按照网上流行的江湖说法，只能在深夜出现在某个人眼前的鬼是最弱的，反过来，能大庭广众在大白天走来走去的鬼是最牛逼的！

    遇见女鬼王了！

    青年吓得马上回家，本来打算去勾搭妹子看电影吃晚饭开房直落一条龙的计划也直接取消。

    ……

    ……

    比约定时间提前十分钟到达地点，但对方似乎也提前到达。

    “等了很久？”任索过去摸了摸揉了揉妹妹的兜帽。

    正在靠着柱子戴着兜帽听歌的任星美马上摇头。她将耳机拿下，掀开兜帽说道：“我也是刚到没多久，嘿嘿，东老师那边怎么样了？——等等，你还是别告诉我，我们约定过，不要问其他人的情况。”

    任索笑了笑，看了看妹妹，说道：“你今天的穿着……有种令人怀念的可爱。”

    今天妹妹穿着牛仔裤，球鞋，穿着一件黑底红衬的兜帽外套，遮掩得严严实实，完全是假小子的穿扮。若非任索对妹妹的身体曲线很熟悉，也未必能一眼就认出她。

    当然，只要一看见她的脸，无论是谁都能马上肯定这是一位货真价实的美少女。

    如果说半年前的妹妹装成假小子，还能让别人以为她是美少年，但现在的妹妹已经完全绽放，那股柔媚的眉目风情，就像搔耳的羽毛一般，令人心荡。

    妹妹撇了撇嘴，嘟囔道：“跟其他人比身材，我谁都比不过，我就不献丑了。而且这样穿挺舒服的，穿裙子是好看的，但要注意仪容仪表，而穿成这样，就算我——”

    妹妹忽然啊哈一声，朝前做了个漂亮的高踢腿，笑道：“也没所谓。”

    任索摊开手：“接下来去哪？现在你是老大，我听从你的吩咐。”

    “那你先喊一声姐姐吧。”

    “姐姐。”

    “乖，姐姐带你开房打手枪，身份证带了吧？”

    然后他们两个就去网咖开房玩射击模拟游戏《彩虹七号：夹攻》。

    “我没玩过这款游戏。”任索说道。

    正确来说，他对所有FPS游戏都不怎么精通，他属于那种剧情沉浸型玩家，moba游戏也是因为可选英雄多，组合多，社交性强才玩。像FPS这种门槛较高的游戏，任索以前很少碰，以避免暴露出自己的手残，破坏自己硬核玩家的形象。

    “我教你啊。”任星美坐下来说道：“跟着我，听我命令，姐姐带你起飞。”

    任索笑了笑，购买游戏注册账号，直接略过新手教程，和任星美进入反恐演习模式。

    以前的任索多半是只能抱妹妹大腿了，但现在任索不仅是四转修士，而且还是毫无情绪波动的绝对理性玩家，并且经过四次思维强化，五次反应强化，玩这种FPS游戏，只需要稍微了解基本操作，基本都能变成一个人形开挂机器。

    果不其然，经过前面三盘的初步了解，明白各种游戏角色的不同性能（是的一款FPS里是有不同角色的）后，任索便开始上演一场观赏性的开挂之旅。

    冒头？爆头。

    偷袭？反偷袭。

    手榴弹？空中点爆。

    前面两个就算了，但当任索多次将别人刚扔出来的手榴弹点爆以至于发生炸回自己的情况后，对抗方终于忍不可忍地举报任索了。

    “哥你也太厉害了吧？”任星美看得人都懵了，她本来以为拥有时间法术的自己，玩这种游戏应该是属于最离谱的开挂选手，没想到强中还有强中手，开挂还有更离谱——点爆手榴弹也未免太变态了吧，她倒是能看见手榴弹被扔出的瞬间，但身体反应不过来。

    就算身体能反应过来，鼠标键盘和游戏子弹也反应不过来啊！

    她也是这时候才知道手榴弹居然能在飞行过程中被射爆！

    这是什么神仙预判？

    难道任索作为仙宫的人间接待员，获得的好处是成为游戏神仙？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任索淡淡笑道，论玩这种注重个人英雄主义的竞技游戏，地球人里也就只有游戬和天使扎克能战胜他，其他人无论技术多好，都会被他以不可理喻的思维速度和反应速度所镇压。

    “你被举报了，那就玩其他游戏吧！”任星美兴致勃勃地打开sbeam：“又有一款大逃杀游戏上线了，每个角色都有各种技能，哥你没玩过的！”

    于是整个下午，任索就陪任星美玩各种新网游，每玩到自己被举报封号就换下一款。偶尔也不是只有任索被举报，凭借时间法术玩出各种诡异骚操作的妹妹也成为被举报的常客。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玩到下午五点，任星美伸了个懒腰，揉了揉脖子，说道：“时间到了，哥你要赶快赶到下一场，不然下一位会很生气的哦。”

    任索看了一眼妹妹：“我们的约会就是来网咖打游戏？”

    “不然呢？”妹妹反问一句：“还有什么比这更有意思的约会吗？”

    以过去任索的品位而言，的确如此。

    任索笑道：“难得我们兄妹出来一次，我以为你会有更多想和我一起去的地方，想和我一起做的事。”

    妹妹微微挑眉：“我怀疑你在调戏我，但我没有证据。“

    任索笑而不语，妹妹将耳机放下来，看着27寸的大屏幕说道：“这就是我想和你去的地方，想和你做的事啊。”

    “哥，你曾经浏览过我的记忆，但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为了讨好你才玩游戏，为了接近你才这样打扮的吧？”妹妹笑道：“自我意识过剩可不好哦。“

    不等任索回答，妹妹就继续说道：“当然，你的原因占了一部分，不过也就是一部分，不超过50%……不超过51%的啊。”

    “而另外的原因，自然是我自己也喜欢。”

    “我既喜欢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优雅迷人宛如小妖精，也喜欢在游戏里大杀四方，骂着粗口狂喷猪队友。”

    “我既会穿这种帅气方便的衣服，像一个帅哥一样到处撩妹，也会忽然少女心萌发看见可爱的东西就买下来整箱整箱往回般，弄得宿舍到处都是我的玩偶。”

    妹妹看向任索，熟悉脸孔里露出熟悉的调皮表情：“我是你的妹妹，任星美。”

    “我们是从小就互相纠缠的孽缘，是无法分离的家人。”

    “你喜欢的一切，也是我喜欢的一切。”

    她将手放在键盘上，一指禅地在字母键上跳来跳去：“最开始，我或许是为了陪伴你才玩游戏，但现在不是了。”

    “现在，我是想玩游戏，并且需要你的陪伴。”

    她嘻嘻一笑：“我已经被你彻底带坏了，变成一个无药可救的游戏宅女。“

    “或许等我以后长大了，工作了，每天都很忙，回家连澡都懒得洗就躺到床上睡觉。但只要等我闲下来，想玩游戏的时候，都会第一时间想起你，找你组队一起在虚拟世界里战斗。”

    “因为这是我们从小就熟悉的战场。”

    “无论发生什么事，哥，你都会是我的固定队友。”

    妹妹别过头，重复了一遍：“无论发生什么事。”

    她的声音微微有一丝颤抖。

    跟能直率表达自己感情的东承灵不一样，假小子做派的任星美其实是一个既不任性，也不直率的人。

    相反，她和任索一样都有拖延症，哪怕做好私奔的准备也不敢说出真心话，拖着拖着，打算等到任索人间失格才做打算。

    但连东承灵都能感受到任索的变化，任星美自然也感觉得到。或者说，从小就认识任索的任星美，是所有人里对任索变化感受最深的一人。

    她也察觉到，任索对自己的感情微微有些变化，与其说是起起伏伏的激情恋人，还不如说是波澜不惊的平淡兄妹。

    她的结论跟东承灵一样。

    任索找到真爱了。

    所以他才这样改变态度，打算重新以对待妹妹的态度来跟她相处。

    其实这样跟以前也没有区别，她本来就是任索的妹妹。

    若非是在迪德拉，若非是任索不得不假扮成她，若非他们真的有一个是爸妈充话费送的，或许他们这辈子的关系也会止步于兄妹。

    然后任索跟其他女人结婚生子，迈向幸福。

    这才是正常，这才是现实。

    她以前就做好迎接这种结局的准备，那些私奔所存下来的资产，其实也能变成任索的聘礼——就任索那种人，他自己不啃老想讨老婆还真是够呛。

    只不过是梦忽然醒了，流离之人不该继续追逐幻影。

    然而，然而。

    她不甘心，也不死心。

    妹妹深吸一口气，转过头看向任索，却发现任索朝她伸出了小指头。

    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这是嘲讽手势吗？

    “约好了。”任索晃了晃小指头，认真说道。

    任星美终于明白任索的意思，伸出小指头跟他拉钩。

    任索说道：“无论发生什么事。”

    妹妹重复一遍：“无论发生什么事。”

    在刀光剑影枪声四响的网咖里，在一位位单身玩家的围观下，任索庄重地说道：

    “无论是顺风局还是逆风局。”

    “无论是顺风局还是逆风局。”

    “无论是非酋还是欧皇。”

    “无论是非酋还是欧皇。”

    “无论是版本更新或者服务器关闭。”

    “无论是版本更新或者服务器关闭。”

    “我们都是彼此托付终生的队友。”

    “我们都是彼此托付终生的队友。”

    “直至个人账号永久注销才能使我们分开。”

    “直至个人账号永久注销才能使我们分开。”

    “拉钩上吊，一辈子不许变。“

    妹妹擦了擦眼角溢出来的泪水，颤着声音说道：“拉钩上吊，一辈子不许变。“

    掌声四起，所有吔狗粮的围观群众忍不住拍起手来祝福他们。

    这一幕，必将永恒地镌刻在所有围观玩家心中，成为无法磨灭的都市传闻，不停转发的网络段子。

    曾经有那么一个男人，没有戒指，没有牧师，没有仪式，用他们玩家独有的誓词，在网咖里，向一名少女约定了终生的誓言。

    ……

    ……

    5点32分。

    任索到达莲江塔地铁站B出口，沿着地铁隧道一直走，很快就看见第三位约会对象。

    似乎是四转修士之间的气场感应，正在玩手机的乔木依忽然抬起头，看见他便朝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过来。

    等任索一靠近，乔木依就发出了女朋友的声音：“你迟到了。”

    任索从背后拿出一朵红玫瑰：“这样行不行？”

    乔木依歪着脑袋看了他一眼，接过玫瑰噫了一声，“你哪里学来这种撩妹套路的？”

    任索微微一笑：“为了避免自己漂亮的女朋友跑掉嘛。”

    乔木依哼了一声，“只送一朵，我怀疑你看不起我木公子。”

    “按次数慢慢来，下次送两朵，第三次就送……”

    乔木依打断道：“四朵。”

    任索眨眨眼睛：“那我们约会几次我就破产了。”

    “你也可以跟那些不需要你破产的女孩子约会啊。”乔木依酸溜溜地说道。

    任索笑道：“那我破产以后，要送的玫瑰能不能记在账上，等下辈子再还？”

    乔木依哼了一声，看起来是接受任索迟到的礼物了。

    然后她拿出两个红本子，朝任索扬了扬。

    一本有乔木依的名字和照片，一本有任索的名字和照片。

    是他们的护照。

    “这是我和你的护照，都已经办好了繁樱签证。”

    乔木依举起手机，手机里显示了一份订单。

    “这是两张从莲江直飞东京的机票，我已经订好了。”

    乔木依右手拿着护照，左手举着手机，狐媚的眼睛里，目光流转间皆是情意。

    “你要至死不渝，陪你泛舟苦海，甚至下辈子也愿意接受你还债的伴侣，我给你一个。”

    “而我呢，就要你，你跟不跟我走？”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