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廷弼眼里有了点强军架子的勇卫营，在朱皇帝眼里当然也算是有了点强军架子。老兵经过这几个月的队列和军姿操练效果还是有的，起码一般情况下的令行禁止，这只军队是能够很好的做到。

    朱皇帝现在是完全在按18世纪的欧洲步兵操典训练军队，勇卫营中的老部队基础的队列训练已经完成，五公里负重越野这种体能训练也进行了有一阵子了，阵型变换在朱皇帝整出了带点东方文化色彩的军乐队等完整的指挥信号体系之后，也已经算是有点模样。

    此前已经有队列训练基础的一些队伍，经过一个多月的熟悉，各级指挥官们已经勉强熟悉了朱皇帝搞出来的一些新东西，比如这套由朱皇帝直接从另一时空的步兵操典里抄过来的指挥信号体系，虽说在朱皇帝看来军官们的指挥还有点磕磕碰碰的，但比起大多数明军来说，这只军队在没有受到战场情绪干扰时，列阵的速度已经算是良好水平。

    经过一个多月时间的训练，武将们对朱皇帝强制命令他们必须使用的这一套指挥信号体系还算是基本肯定，觉得还算好用，只是对军队的阵型本身却是有些不满意。

    “李老弟，你说说，这阵型也忒单薄了些，一条线三行人，一冲就穿，真个能行？俺看皇上对我们勇卫营可是看重得很，定要被调去打鞑子，对付北虏这阵列或许尚可，对付东虏，怕是未必行得通啊。”

    贺虎臣看了看同样是三月下旬调入勇卫营的同级武将李卑，有些不满地发泄道。从没有见过线列步兵作战的勇卫营武将们，其实对线列阵的几种阵型都还有所保留，他们并不是特别信任这种他们从未见过的线一样的单薄阵型。

    “俺看未必，前阵子皇上让咱们看过，这火器的演兵，以一千多火铳装弹后模拟遂发枪的密集阵列，在八十步和二十五步齐射打那些草人扎起来的着甲密集方阵，那么多不比盔甲差的厚木板是咋被打烂的？俺估摸着一百二十步就有杀伤了，八十多步齐射效果就不错了，若是操练纯熟，便可多打上几轮。二十五步左右那一轮，俺就不信对着那样惊天动地的齐射，这天下还有多少兵马不动摇的。打完那一轮，只要咱们手下的兵胆气够足，打完最后一轮就上去铳刺见红，俺就不信世上还有打不垮的！这阵型单薄，怕是为了接战后便将火铳的威力发挥出来。”

    由于这帮人比较喜欢用步这个长度单位，朱皇帝给定了个一步的标准，统一了度量后一步是1.2米。

    贺虎臣闻言后，思索了一番，觉得这话也是有道理，他也看过那次演练，八十步距离上遂发枪射击造成的杀伤比之轻箭抛射肯定要强得多，二十五步那一轮的抵近齐射，其杀伤效果绝对比重箭齐射强得多，如果把这兵操练得更好一些，再有点胆气，齐射完就可以立刻冲上去刺刀见红，确实未必打不过建州鞑子。

    这个线列阵也确实是集中火力的首选，用了密集方阵后排的大部分士兵的火力都无法发挥，他也感觉那反而不美。

    想到这里，贺虎臣也不由有些佩服发明这遂发火枪的泰西人。这样既能当弓手使用抵近了立刻能变长枪的武器，简直是神来之笔。而且这遂发枪还有个天大的好处，从火绳枪模拟线列阵齐射打靶草人的效果看来，只要人站得够密这玩意就不需要什么准头，只要花上几个月时间把装弹开枪练熟了即可。从此之后，练出精兵怕是比以往容易得多。

    “兄弟说得在理，以俺看来，这勇卫营来得值。虽说俺们一开始都觉得自个是正三品的游击，对一开始手下没几个兵有怨言。不过俺们把皇上的训令听进去了，守好规矩，手下的兵就越来越多。到现在俺手下都有一个千总队，将近六百号人，这可是实数，没有一个是破衣烂衫吃不饱饭的，可比边军那些只有几十个家丁的游击强得多。等老子能统领四个千总队了，未必就比边军那些总兵差了。这勇卫营规矩是多，主将他娘的还不掌发饷，油水没多少，不过俺觉得这里比外边强多了。不必去费心思巴结上官，不用昧良心喝兵血，升官全凭本事。只要把手下的兵操练出来，哪里愁不能凭着真本事建功立业？”

    李卑闻言脸上也不由浮现了笑意，在勇卫营他们过得挺简单的，就是一门心思操练手下的兵，学习各种军事知识，这样的日子挺好，笑着点头说道：“老哥此言极是。在勇卫营做事，不用去琢磨官场上那些烂事，一切全凭本事。就这，俺就觉得来得值。这遂发火铳造出来，辽东那边一只都不给，只给俺们勇卫营，说明皇上看重勇卫营哩。俺们勇卫营这风气，也无愧于天子把咱们当自己人。只要好好干，说不定咱们中就有人能封爵。”

    贺虎臣冷哼一声后一脸地不屑说道：“就京营和各地营兵那个鸟样，给他们遂发火铳，那是把军国重器赠与鞑子。萨尔浒和辽沈两役，也不知多少上好的甲胄和兵器便宜了建奴。封爵俺是不敢想，就图个升官发点小财。”

    李卑闻言不由苦笑道：“那些兵吃不饱穿不暖的，指望他们为朝廷卖命…”

    “唉，若不是天下的卫所营兵都是困苦至此，朝廷何至于拿不下一个区区的建州叛奴。两年便有数十万人死于鞑子的刀下，这是个什么世道啊！”

    “贺老哥慎言！皇上能整顿这勇卫营，对下面的事怕也不是一无所知。我等只需听命行事便是，我辈武夫还是少妄议朝政为好。”

    贺虎臣点了点头，皇帝在想什么，该干什么，确实不是他能议论的，他只需要服从命令就是。不过，他的直觉告诉自己，朱皇帝看着就是个有为之君，一定能改变这个狗日的世道。

    对于大明的军队到底为何不能打败建州女真，他们这些勇卫营的军官们私底下也讨论过，原本就在勇卫营里打熬没怎么外任的且不谈，在京营和地方部队干过的都知道，大明的军队到底是个什么德行，明白那些人干不过鞑子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像这只勇卫营这样，将主不掌握军饷发放权，一分钱的粮饷都没法贪墨，没有一个武将手下有家丁，粮饷充足，士兵都能吃饱穿暖，武器质量都是完全过关，人马基本上能做到齐编满员，士兵们也不会被拉去卖苦力的军队，在整个大明都找不出第二只了。

    如果让他们带着原本的兵，他们肯定没信心去杀鞑子，带着现在这只军队，先使劲操练把兵器用熟了，再打打比较弱的敌人见过了血磨炼出来之后，他们有信心和任何敌人厮杀。

    在这只新军里，编制也是基本照搬的拿破仑时代的法军，这个千总队其实就是一个西方的线列步兵营，齐装满员状态下人数是570左右，下属1个掷弹兵百总队和4个遂发枪百总队，百总队也就是西方的步兵连，由于此时技术水平限制，手榴弹只能做得很大很重，对使用手榴弹的掷弹兵身高臂力要求都很高，掷弹兵百总队满员状态也只有80人，其余的遂发枪百总队都是正常的120人编制，百总队下设什，每什几乎都是10人。

    而贺虎臣理想是能带着四个千总队，成为一营主将，这个编制单位也就是朱皇帝编制计划中的符合大明称呼习惯的营，也就是拿破仑时代法军的步兵团，这种营会下辖三个正常编制的千总队和一个480人左右的兵站千总队，这个兵站千总队要负责军需和部分后勤保障任务，这个级别的编制满员状况下大约是2200人。

    而在朱皇帝的计划中，大小相制是不会做得太过分的，这只近代火器军队至少是要扩编出一个数万人的集团军编制。营（步兵团）之后，还会有更大规模的相当于西方旅级编制的下属两个营的标，相当西方师级编制的下属四个营的协，以及下属两个协的军级编制镇，以及真正的临时编制集团军。

    贺虎臣他们还没想过，朱皇帝会要给武将松绑，让他们中的精英能统领过万甚至数万的大军，长期只带着几百人规模军队，见过的总兵手下除了点家丁，也最多统兵三千多人，他们已经忘了真正的领兵大将手下带领着千军万马在华夏大地上纵横驰骋的样子到底是有多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