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后金偃旗息鼓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大战又一次来临。

    祖大寿依旧领兵在城外威胁着攻打营垒的后金大军，使其不敢集中全部力量去攻打在外的明军营垒。然后他就和黄台吉面对面看着对方，时不时就要互相对骂一阵，或者派出几队高手出击骚扰一下。

    不过这一处的战场，只是看着热闹，实际上和静坐战争没区别。

    如蚂蚁般密集的包衣背着麻袋装的土前进，后面更多的包衣跟在他们身后，以接力的形式，慢慢地将土往罗一贯把守的这处营垒上运。

    山丘上明军的火炮，依旧以三四分钟一发的速度发射着，不时就有包衣被打死。

    等到包衣们接近到第一道土墙八十步左右，这一次营垒上的火绳枪才开枪，这些士兵们面对手无寸铁的包衣们，心理压力就没有先前那么大。

    鞑子的督战队，依旧在火炮射程外游弋，射杀那些因恐惧而不敢向前的包衣。

    一群包衣被几个汉兵驱赶着，背着土冲到了一百六十步左右，明军炮手很快注意到了，准备好的葡萄弹再次发射，密集的包衣纷纷中弹，不由惨嚎连连。

    余下的包衣四散而逃，被后面上来的甲兵用弓箭一一射死，跟着又一拨包衣被派上去运上一批包衣丢下的土，试图将土运得更前一些，随着轮换了几波包衣，土被运得靠前了些，逼近壕沟已经快有六十步，不过这时候，明军的火绳枪再次开火，交叉的火力打击下，这群包衣一个个中枪倒地。

    最后那几个包衣在绝望和对死亡的恐惧中逃散，随即被后面的汉兵和鞑子甲兵射杀或者砍死，这一波包衣再次被双方共同消灭。

    这样的拉锯持续了很久，后金方面以为明军不敢出城，稍微变得有些懈怠，警惕心也大大降低。罗一贯很快通过望远镜观察到的情况看出了敌军的松懈，抓准了时机，带着自己和手下将领所有的四百多家丁，直接从正门前的道路冲出了营垒。

    看到明军出城，包衣们脸上都露出了惊慌的表情，罗一贯对着包衣们一阵砍杀，没管跪地投降的，只是压迫着他们逃跑，并顺势冲向了因为惧怕明军火炮不敢聚集在一起的汉军。

    稍微有点阵型的明军，居高临下攻击分散的汉军，结果当然是显而易见的。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近两千毫无准备的汉军瞬间就被砍杀了几十人，没有任何意外地被一举击溃。

    罗一贯则趁势继续压迫着逃跑的包衣和汉军，逼着他们冲向了后方督战的那两百鞑子。

    而此时，即便有附近山头的鞑子盯着传话，由于信息传递迅速的问题，山下的鞑子大军，都没反应过来。等他们反应过来后，上山时又遇到了大批的汉军溃兵和包衣冲击本方大阵，如果不是这股鞑子人数够多，震慑力够强，溃逃的包衣和汉军就能冲垮他们的阵列，但即便如此，他们也得花时间先砍杀冲击大阵的包衣和汉军，根本抽不出身去增援山上的鞑子。

    督战的鞑子，此时也是分散得很，刚刚匆忙间完成了结阵，却是被溃散的汉军和包衣冲击了阵列，顿时变得有些慌乱。

    明军的家丁精锐，就个人武艺来说，其实大多比鞑子的普通甲兵还高点，只是由于分属不同的将领，根本就没正经地列阵打过仗，才总是被鞑子轻易击溃，不过在这样的混战中，个人武艺强悍的明军家丁们很快就占了大便宜。

    刚一接战，就有十多个鞑子被杀死，罗一贯本人也很快有了斩获，他在击退一个甲兵后，发现身边一个鞑子的红甲巴牙喇正准备砍杀他手下的一个家丁，顺势从侧面抽冷子一刀结果了这个鞑子，斩获了他个人援辽以来第一个人头。

    在这样混乱的局面下，这股鞑子中带队的牛录章京都没能约束住队伍，鞑子们的阵型也彻底乱了。

    这样的小股部队，阵型一乱，也自然意味着彻底的失败。

    在伤亡差不多逼近三十人左右时候，这股鞑子也彻底崩溃。

    罗一贯带着家丁们杀得性起，差点没追过界，还是山上的留守将领看清了急速上山的后金大军，紧急鸣金，罗一贯发现自己冲得太远，才慌忙带着手下返回山上。

    看了看不远处的辽镇大军依旧稳坐不动，罗一贯只能叹了口气，他也清楚，指望辽镇的人马击溃八旗那大几千的主力，并不现实，就算他有那么多兵，也一样办不到。

    等到山下的后金增援大军，赶过来时，罗一贯等人，已经转身返回了营垒，只留下了一地的尸体。

    这一天的战事，后金方面可以说是损失惨重，光在罗一贯这边，就有上千包衣死亡，两百多汉军被明军杀死，四百多被后面的增援八旗部队杀死，八旗八十三人死亡，十多个不同程度受伤，可谓是伤亡惨重。

    而黑云鹤那边，收获虽说比罗一贯少点，但那边的营垒山势更险，就算没有主动出击多远，除开杀死的鞑子少了很多，战果也没有差得太远，也杀死了数个鞑子，三百多汉军。

    得知小败的战果之后，努尔哈赤不由暴怒，狠狠抽了那个战败的牛录章京赫朗达一顿，把他贬了职。

    这一次后金收兵之后，清点伤亡数据，很快就发现，才两天的功夫，他们就付出了一千六百汉军的伤亡，包衣死亡两千多，算上一些回去后伤重不治的，八旗也有一百多人死亡，虽说还算不上是伤筋动骨，但毫无疑问的已经是遭遇了不小的打击。

    特别是倒霉的汉军，总共就来了一万人，此时伤亡已经逼近两成，这一仗这么打下来，汉军已经是毫无斗志可言。

    “这么打，不中。”

    努尔哈赤做出了结论之后，很快询问了众人的意见。

    一番商讨之后，众人很快得出了结论，那两处营垒白天要打下来，必然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先前众人还不心疼包衣的损失，这一回，眼见打广宁有无功而返的可能，情况就不同了，包衣也是他们的财产，什么都没捞到，反而有这么大的损失那就不妙了。

    这一回，后金内部分成了两派。

    一派，以阿敏为代表的，要继续攻打广宁城外的那两处营垒，甚至不惜夜战偷袭。

    另一派，也是人数最多的，则是以黄台吉和代善为代表，提议去打打闾阳驿，试一试围点打援之策，看能不能把熊廷弼引诱出来，在野外歼灭明军的主力。

    后金方面都不是傻子，广宁这么个大城，以他们出动的兵力，连勉强围城都办不到，不把外面的那两个钉子拔掉，根本没办法攻打广宁城。

    打不下两个几千人守的营垒，这对战无不胜的天命汗来说，是有点没面子的事情，所以在这次讨论中，努尔哈赤没有作最终的决定。不过他也直接把夜战偷袭的方案给否决，夜战不确定性因素多，也只能派八旗出马，他可不想八旗折损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