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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明:正文卷 第一百七十一章 勘辽旧事

    李太后见儿子把话说得这么直接,似乎心里有气,也禁不住老脸一红。女儿的婚姻落得个这样的结局,也与她轻信冯保的举荐而未严格把关有很大的关系,李太后忍不住骂道:“都是被那遭天杀的老奴给害了!哎,为娘当日为何就没多警醒点呢~”说着说着,便抽出丝帕抹起眼泪来。

    万历看了李太后一眼,知道她心里也不好受,只得出言安慰道:“母亲且息怒,如今处置梁家倒还是小事,先要把妹妹照料好才是正经。”

    “嗯。”李太后点点头,道:“是啊,永宁打小就是个柔弱的性子,这阵子真是苦了她了。”

    “母后,您这些天也该多遣身边人去公主府看看她。”

    “嗯,皇儿你说的是。”见儿子对妹妹的事情考虑得如此周全,李太后也感到很欣慰,却还是对万历道:“但那梁家,皇儿你也不要再去深究了。”

    万历仍不松口,还是那句话:“先安抚好妹妹,此事等查清楚再做定夺。”

    “哎,再去追究,也只能这样子,说不定还惹得无知小民说我皇家仗势欺人啊。”

    “母后,传这些谣言的,都不会是无知小民。”

    大明历代这么多公主,丈夫死后没一个再嫁。因此李太后认为即便查出什么,永宁也终究要守一辈子寡,倒不如装个糊涂,让事态尽早平息下来,反倒对皇家、对女儿的名声有些好处。可是眼下儿子态度非常坚决,而且也有他的道理,这就让她觉得很为难了,只得道:“儿啊,娘这会心里乱得很,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母后,真相水落石出也用不了几天,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哎,那就先这样吧。”李太后点点头,又道:“儿啊,你对妹妹这么关心为娘瞧着也很满意,不过那王惠妃眼见着就要生了,你平日若是得空,也该去她那看看。”

    “呃~”万历差点被母亲这个脑筋急转弯给绕迷糊,却也只好点头答应。

    王巧儿本就是李太后的侍女,以往就很得李太后的喜爱,王巧儿从慈宁宫搬出去后,李太后仍时不时叫人去探视。

    而万历对于王巧儿的态度却很是淡漠,如今王惠妃与郑淑妃都已有孕数月,郑妃偶尔还会被他叫过来陪着吃个饭聊上几句,至于那王惠妃他却只在很早前叫过来见了一次。

    那次王妃在他面前显得非常紧张,似乎对他怀有很大的怨念,万历也就懒得再去搭理,毕竟老司机也有老司机的尊严,见不着好脸色何必再主动往跟前凑呢。

    除非~除非这王巧儿长得比宽心还漂亮,当然,那是不可能的呵呵。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肚里怀着的那个朱什么什么,将会是自己的长子,以后自己皇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国本之争的关键。所以万历觉得等把手头的事情稍微理顺一点,还是应该抽空去看看她。

    次日,张宏将一大堆关于隆庆年间废除辽藩事件的材料送到了万历面前,万历知道他是司礼监的老人,应该比较清楚当年的具体情况,就要他给讲述一下。

    根据张宏的介绍,再结合手中的资料,万历逐渐弄清了此事的大致情况:末代辽王朱宪?以奉道为世宗嘉靖所宠,又持宠为非,自隆庆元年便屡有科道官发其不法诸事,后先帝隆庆命洪朝选往勘。

    不久,洪朝选上奏勘辽结果,坐实了御史所劾朱宪?不法诸事:

    以乐妇之子川儿,冒请封名以乱宗统,因而逼死承差等官,罪一;先帝哀诏至,越五日不举哀成服,更纵饮游猎,罪二;淫乱从姑及叔祖等妾,**妇女,或生置棺中烧死,或手刃剔其臂肉,罪三;殴死仪宾、禁锢县君、勒诈宗人、戕杀官校,收人之妻、攘人之产、掘人之冢、燔人之尸,不可计数,罪四;用炮烙割剥等非刑,剜人目、炙人面、煇人耳,罪五;纵伶竖渎乱宫中,罪六;创立离宫、私造符玺,罪七;宠信私人,僣用侯、伯、金吾等官名,赐蟒衣玉带,罪八;凌辱府县等官,蔑视天子之命吏,罪九;诡请金印,刊刻妖书,与徽王通谋不轨,及奉诏追夺,匿不肯献,罪十;盖造美花等院,混藏恶少,罪十一;违例收买应禁器物,罪十二;假名游猎,阴演阵法,震惊远迩,罪十三。辽王也随之被革爵禁锢,削除封国。

    万历看完勘辽奏疏,也是咂舌不已,这位末代辽王真是把所有坏事都做尽了,这同时也反应出老朱家圈养宗藩的制度所存在的弊端实在太严重了。

    这些藩王一代代传下来,既没有进身之途,也缺乏有效监管,哪会不活出毛病来。而封地的老百姓被其百十年不断的祸害,又怎能不对其恨之入骨,而朝廷也必然会因此丧失大量民心。

    回过头来,万历又与张宏将孙玮奏疏里所涉及到的几个人的大致情况与相互关联做了一番梳理。

    废辽藩是发生在十多年前隆庆朝的事情,这其中的关键原因,乃是先帝隆庆对于嘉靖热衷修道的行径非常痛恨,而辽王投嘉靖所好积极参与,籍此被嘉靖封为真人,并赐予金印法衣,加之其劣行昭著,等隆庆一即位,辽王的末日也就到了。

    而洪朝选在辽藩被除国后不久,也在京察中被罢,回福建老家闲居十余年,直到万历九年被福建巡抚劳堪抓捕,就此死于狱中。

    至于洪朝选的儿子赴阙告御状被施以廷杖,则是前不久发生的事情了,此时张居正都已去世。

    辽王的封地就在张居正家乡,张居正的爷爷,乃是辽王府护卫,不能说两者间完全没有一点关联。

    但辽案与洪案前后相隔十余年,孙玮在奏疏里只含含糊糊一句话,便将两者并在了一起,由此把张居正也给牵连进去。

    这实在太过牵强,且不说没有任何实证,光凭万历对张居正的了解,也知道以张居正的性情,在他执掌朝纲的岁月里,若是真与一名已被罢职归乡的官员有隙,哪会隐忍这么久。

    如果放在后世,谁要是敢这么牵强附会,胡攀乱指,肯定会被啪啪啪打脸。但万历在这段时间里却已见多了此类事情,朝廷之中的政治斗争,需要的根本不是铁证,而往往只是一个理由。

    所以孙玮的这份弹章不管其表述的是不是事实,万历都能从中明确察觉到,针对张居正的实质性攻击,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