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菜了，新鲜的蔬菜……”

    “快来看啊，刚从淯水河里捕上来的活鱼……”

    清晨的集市十分热闹，许多人早早来到市场，采买一天要用到的的食材。

    “淑儿，你先到一旁玩会儿，爹爹把咱家摊位支起来。”

    撤掉遮灰用的大布，布下是一张油腻腻的大方桌，桌子上放着块老榆木根制成的案板，这一桌一板就是何真卖肉的摊位。

    将大布卷好放进桌子下的木柜里，掏出布包里带来的砍骨刀和磨刀棒，何真“噌噌”磨着大刀，等待送肉老王上门。

    这位老王和何真常年合作，老王负责养猪，何真负责售卖，最终利润三七分成，两人都有赚头。

    不知怎么的，以往很早就到的老王今天迟迟不见踪影，眼看着附近几家摊位都有生意上门，何真心里慢慢着急起来。

    “这是你的肉。”

    将猪肉扔进客人篮子里，孙古今天生意不错，他瞧着对面还在磨刀的何真，讥讽地说道：“呦，这不是主簿他爹吗，怎么的，肉还没来吗？要不要我卖你几块？”

    宛城有南北两个集市，南集有三个卖肉摊位，其中一个正是与何真隔着一条路的孙古。

    自古同行是冤家，因为何真为人厚道，待人礼貌，所以何家的生意一直比孙家的更加红火。

    天天看着对门人来人往，自己家的摊位却鲜有人关顾，要说孙古心里没气那是假的，但他不在自身找原因，反而将一切都归结在对面的何真身上，认为是何真抢了他的生意。

    再加上近些年何进当上宛城主簿，而他的儿子只是县衙一个杂役，这下他对何真的嫉妒就更强了。

    日子久了，孙古的肚子里自然就憋了许多怨气，今天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他肯定要想办法嘲笑何真一番。

    “你的肉我不要。”

    何真摇摇头，市场里的老人都知道，孙古的肉大多都来路不明，谁也不愿意找他买肉吃。

    “怎么的？我的肉又不臭，你凭什么不要！”

    大刀劈在案板上，孙古从摊位后出来，气冲冲的走向何真。

    “我不愿意要，你还想强买强卖不成？”

    孙古句句话都在找事儿，何真在集市卖肉多年，人虽然忠厚，但也不是受了欺负不敢吱声的主，再加上半天生意还没开张，他心里难免有气，何真也放下手中家伙，迎着孙古顶了上去。

    这时候何淑正好玩闹回来，看到剑拔弩张的两人，机灵的她知道自己帮不上忙，赶忙跑回家搬救兵。

    “千万不能出事！”

    何家离南集很近，走的话大概要一盏茶的时间（十分钟），跑过去最快也要三分钟左右。

    飞奔中的何勇心里有点慌，他只记得何进和何淑的结局，却不清楚父亲到底活到什么时候，听到何淑说父亲在集市与别人起了冲突，他的心忽然揪了起来。

    这种感觉曾经也出现过一次，那是在他前世父母出事的那一天。

    快点，再快点。

    此时的何勇只恨父母少生了两条腿，他咬死牙关，使出吃奶的力气冲向南集，路上不知撞了多少人的臂膀，带起了多少女子的红裙。

    “让开！”

    眼看自家摊位就在前方，一群围观的百姓挡住了何勇的脚步，心急如焚的何勇等不到人群闪开，他右腿猛然蹬地，小小的身躯腾空而起。

    “谁敢动我爹！”

    声若幼虎初鸣，虽仍带稚嫩，但其凶猛霸气已显端倪。

    ……

    话说何淑离开集市后，何真与孙古两人顶到一起。

    孙古身高七尺，腰肥体壮，完全符合一个职业屠夫的所有外貌。

    相比之下，何真要显得矮小一些，六尺五寸的身高让他比孙古低了一头，但是强壮的双臂和结实的身体一点也不输给孙古。

    屠夫是个体力活，天天要挥着膀子砍肉，还要搬运重物，身体在不经意之间就已经得到锻炼。

    再加上两人都是四十岁出头，正值壮年，谁也不怕对方。

    “姓何的，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们没完。”

    粗壮的指头差点戳到何真脸上，孙古语气嚣张，他忍了何真很久了！

    “你要什么说法？”

    打开孙古手指，何真态度坚硬的发起回击。

    “我的肉哪里差了！”

    右手抓住何真粗布衣领，孙古的吐沫星子喷在何真脸上，他的生意没有何真好，他的孩子没有何进争气，甚至他家婆娘也比不上丽娘温柔美丽，孙古其实想问的不是肉，而是同为屠夫，他哪里比何真差了。

    “你自己心里清楚。”

    同样出手抓住对方衣领，何真和孙古两人瞪起大眼，围观百姓好像看到一道目力闪电在两人之间不断交织。

    “我清楚你娘的屁。”

    妒火烧灼着孙古的内心，让他开始失去理智，长久以来积压下的怨气融入左拳，猛然打向何真腹部。

    两人虽是生意上的竞争对手，但是平日里素来无冤无仇，何真没想到孙古真的会动手，措不及防之下被孙古偷袭得手。

    “你这个小矮子，凭什么跟我争！”

    右手用尽全力将何真掼倒在地，孙古压在他身上，乱拳打向何真脑袋。

    双臂及时护住脑袋，何真抬起右腿将孙古从身上顶下，两人猫着腰四目相对，同时冲向对方。

    孙古伸长胳膊想要抓住何真脖子，不过个子较矮的何真弯腰后更加灵活，他低身躲过孙古双掌，趁其收力不及，一个转身来到孙古身侧。

    “哈！”

    右腿顶住孙古后腿，何真一手抓住束腰，一手拉进衣领，一声大喝后将孙古扔飞出去，孙古在何真巨大的力量下化为一颗炮弹，直直飞向自己的卖肉摊位。

    “咚。”身子撞上肉摊。

    木桌承受不住孙古肥硕的身体，在一阵“哗啦”声中，桌子从中间折成两段，桌上的肉随着孙古的身体滚落一地。

    “呼呼。”

    扔飞体重近200斤的孙古后，何真一时有些脱力，他喘着粗气直起身子，眼睛盯着趴在一片杂物中毫无动静的孙古，随时准备继续战斗。

    “喂。”

    等了一会儿，孙古还是躺在地上没有起来，何真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不少，他叫了孙古几声，可是孙古只是静静地趴在地上，没有任何反应。

    两人毕竟没有什么大的冤仇，何真担心孙古落地时出了意外，他快步走到孙古身边，扔掉孙古身上杂物，双手扶住他的肩膀，用力将孙古的身体转了过来，“你没事吧？”。

    “我要你死！”

    切肉用的剔骨刀刺入身体，何真难以置信的盯着孙古，他不明白，两人只是发生点口角打了场架，孙古为什么要杀他。

    砰，脚掌踢在胸口，何真向后飞起，鲜血随着刀锋离体喷涌而出，又是“砰”的一声，何真后背着地滚到大街中央。

    “啊，杀人了！”

    在围观百姓的惊呼声中，孙古从地上爬起，提刀走向何真。

    孙古从未想过自己会被身材矮小的何真打败，而且是在那么多围观百姓面前被生生扔飞出去。

    一股从未感受过的耻辱化为愤怒，和妒火一起将他所有的理智燃烧殆尽。

    红着眼睛走到何真身旁，他拉住何真头发将其脑袋抬了起来，在何真疑惑不解的目光中，孙古看到了一丝恐惧，这个发现让他变得兴奋，“你何真终于也有怕我的这一天了。”

    “可惜晚了！”

    大刀抬起，孙古看到何真眼里的恐惧更加强烈，他现在只想仰天大笑，唯有那样才能表达他爽快的心情。

    “不。”刀锋落下，何真闭上眼睛，黑暗中他看到了一个人影，那人穿着粗布棉衣，棉衣表面绣着一朵红色的牡丹花，“柳花！？”

    “夫君。”

    人影走来，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女子，她笑颜如花的看着何真，好像当年一样。

    她走到何真面前，将手递向何真，等着何真牵她。

    “柳花。”

    再次见到亡妻，回忆起两人青梅竹马，结发为妻的情义，何真不再害怕，脸上的恐惧变成微笑，何真伸出手……

    “谁敢动我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