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仿佛要把心肺都给咳出来的咳嗽声响彻大殿，众医官一一上前号脉，然后与总管医官的太医令交流意见。

    “陛下到底怎么样了！？”

    窦妙窦皇后坐在床头，一双凤目竖起，着急的向太医令询问刘志的病情。

    “启禀皇后娘娘，陛下天火入肺，虚妄上凝，恐……”

    说道一半，太医令变得吞吞吐吐。

    收到消息后匆匆赶来的众妃子齐声问道：“恐如何？”

    “天火燃尽肺气，恐药石无力……”

    冷汗落下，后面的话太医令真的不敢说。

    宫里没有傻子，听到这里，大家都明白刘志这是不行了，众女跪着来到刘志身边，尽皆痛哭。

    落下几滴眼泪后，窦妙止住情绪，她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太医令，再次问答：“离陛下，离陛下归天，还有多长时间？”

    “肺气已消耗殆尽，最多还有半个时辰。”

    皇后既然把话挑明，太医令大胆的说出了他们的诊断结果。

    “你们退下吧。”

    刘志有咳喘之疾，这是皇宫里众所周知的事情。

    太医令曾建议刘志不要饮酒，清心寡欲以养身体。

    可刘志一个字都没听进心里，天天喝着美酒，调戏着宫女，玩儿的不亦乐乎。

    结果很自然的就悲剧了。

    “咳咳咳……皇后。”

    用力止住咳嗽，刘志发出微弱的声音。

    听到他的声音，众女连忙止住哭声，不过还是有抽涕声不时的在床边响起。

    “妾在这儿呢。”

    窦妙闻言回头，目光转到刘志凹陷黝黑的双眼上。

    “朕，咳咳，朕是不是不行了？”

    此时的刘志只觉得胸口如火在烧，喉咙疼痛难忍，吐出一口血痰后，才稍稍舒服一些。

    “陛下多虑了，陛下只是偶感风寒，引起旧疾……”

    “别骗朕了。”

    刘志对着窦妙摇摇头，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明白，刘志心里清楚，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陛下！”

    众女闻言大哭，听得窦妙心烦意乱，刚要开口呵斥，又听刘志说道：“你们近前来，让朕再好好看看你们。”

    “喏。”

    众女上前，窦妙起身让出位置，站在一旁斜眼冷观众女与病入膏肓的刘志依依惜别。

    “没想到，最让你放不下的还是她们。”

    “既然你那么喜欢，我就遂了你的心愿……”

    深吸一口气，窦妙有些压不住心中怒火，遂扭头对曹节，赵忠等人大声质问道：“狗奴才，你们平日里是怎么照顾皇上的！”

    “是我等照顾不周，请娘娘饶命。”

    曹节等人深知，这时候千万不能逆着窦妙，若皇上龙御归天，新皇尚未登基之前，皇宫就是皇后的天下，逆她等于找死。

    “咳咳咳，曹公，传朕旨意，即刻封田圣等九女贵人。”

    “咳咳咳……”

    说不几句，剧烈的咳嗽再次打断刘志的话，他呕出一滩鲜血，众女中八人身子微微后移，咳喘这种病，可是会传染的。

    只有田圣不顾染病之患，掏出手绢上前帮刘志擦拭嘴角。

    “喏。”

    口谕传出，八女喜笑颜开的跪谢天恩，等抬头又装出一副伤心的样子，看的窦皇后心中怒火更盛。

    “田儿，朕死后，你要好好，咳咳咳……”

    喉咙越来越痒，刘志使出全力想止住瘙痒，又是一口血喷了出来。

    “陛下！”

    见刘志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话来，田圣泪如雨下，泣不成声。

    她深得帝宠，也深爱着刘志，现在看到刘志痛苦，心中亦是如同刀绞。

    “夫君死，莫苟活。”

    这时，一句稚嫩童音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

    直到此时，田圣终于明白当初何勇为什么要在她耳边，说这么一句奇怪的话。

    “陛下，你可还记得送给奴的这支金玉灵鸟钗？”

    右手取下发间精致的头钗，黑发散落，田圣将头钗举在身前。

    头钗金玉相称，灵鸟栩栩如生，当年这支钗子后宫人人喜欢，连皇后都动了心思想要得到。

    可刘志最后还是把它赐给了田圣，惹得群妃眼红，窦妙妒忌，真可谓是三千宠爱，集于一身。

    现在见田圣把钗子亮出，八女皆以为她是在向自己炫耀，不喜的撇下嘴角，而窦妙却有些疑惑。

    她不明白田圣为何在刘志将死之时，还要取出人人眼红的钗子，来引起群妃和她的不满。

    难道只是为了在刘志临死前，表示两人恩爱吗？

    “咳咳……呼呼呼……”

    不知是灵鸟的出现，还是刘志在田圣眼中看出了什么，他眼神慌乱，不停摇头，激动地张开口，却只能发出剧烈的咳嗽和无力的喘息。

    咳了这么久，刘志的气管早已被力量撕裂，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田圣将钗子顶在心口，什么也做不了。

    双手握住灵鸟，田圣笑着说道：“夫君死，莫苟活。陛下，奴愿意永远伴君左右，与君同生，与君共死。”

    锋利的钗尖戳破心脏，田圣嘴角流出鲜血，眼睛却弯成月牙，满含笑意。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于一身。

    此生君不负我，我亦不负君。

    望着爱妾明媚如花的笑颜，刘志忽然停止挣扎，他颤颤巍巍的伸出右手，田圣低头，将俏脸主动凑到刘志手边。

    可惜……

    “陛下！！！”

    女人的哭声充满德阳殿，窦妙偷偷抹去眼泪，一脚踹开挡路的妃子，走到床边。

    她沉默的看了会儿死去的刘志和田圣，然后一言不发的离开大殿。

    寒风吹开床帘，吹干了刘志眼角的余泪，吹乱了田圣秀美的黑发，唯一不曾改变的，是两人相望相守，相笑而终的逝颜。

    永康元年(167)，十二月，35岁的汉桓帝刘志，因病驾崩于德阳前殿，谥号孝桓皇帝。

    贵人田氏，忠贞刚烈，随龙归天，皇太后窦妙亲自追封其为孝穆皇后，葬于桓帝身旁，使其常伴桓帝左右，受香火供奉。

    其余八名贵人，在刘志死后的半年里，均被窦太后施以酷刑，残害至死，皇太后善妒之名，由此传出。

    “众位爱卿，先帝无子，宗室之中有哪些才德兼备之人，可继承我汉朝大统？”

    窦妙头戴凤冠，身披霞帔，坐于高台之上，俯视朝廷众臣。

    “禀太后，章帝玄孙刘宏，仁厚节俭，才德俱佳，可继大统。”左将军窦武抢在宗正之前出列回话。

    按道理讲，皇帝无子而丧，应由宗正推举皇室宗亲，然后百官审议，最终确定新皇人选。

    不管怎么算，也轮不到一名武官率先开口。

    可是窦武是谁？他正是高台之上，窦妙窦太后的亲生父亲。

    其余大臣一看窦武推荐刘宏，就知道这事他已经和窦妙商量好了。

    如今新帝未立，太后临朝问政，百官谁敢反对？

    他们只能开口应和，将年仅11岁的刘宏迎到洛阳，奉为新君。

    刘宏继位，史称汉灵帝，改国号为建宁元年（168），封陈蕃为太傅、窦武为大将军，胡广为司徒，三人共参录尚书事，处理天下政务。

    同年，大将军窦武想要铲除宦官势力，不料消息走漏，被宦官王甫，曹节，赵忠等人得知。

    在宦官势力的反击之下，窦武、陈蕃等人均被灭族，窦太后也被软禁后宫。

    随着窦太后失势，曹腾也被罢官，不过其养子曹嵩善于钻营，重金入宫之后，不仅未受牵连，反而加官进爵，升任大鸿胪，位列九卿之一。

    铲除窦氏之后，宦官势力再无节制，加上灵帝信任，致使大宦官张让、赵忠、封谞、段珪、曹节、侯览、蹇硕、程旷、夏恽、郭胜十人朋比为奸，被世人称作“十常侍“。

    这些宦官贪得无厌，教唆幼帝售卖官爵，安于享乐，以致朝政日非，官员庸碌，百姓离心。

    从此天下人心思乱，盗贼蜂起。

    建宁二年（169），时任议郎之职的蔡邕因弹劾宦官，被其诬陷，放归田里，而蔡琰也随父亲返回家乡。

    走之前，已经9岁的蔡琰向何淑何勇依依惜别，并让两人许下承诺，若是路过陈留，一定要去找她。

    为表不舍，何淑将自己养了五年的小雪花送给蔡琰，两姐妹抱头痛哭。

    一直望着蔡琰的马车彻底消失，何淑才随何勇回家。

    建宁四年（171），灵帝刘宏行元服，大赦天下。七月，立宋氏为皇后。

    熹平元年（172），太傅胡广逝世，朝廷招宗亲刘宽回京，教导灵帝。

    至此，三国大幕，徐徐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