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傲是理所应当的，自卑却是十恶不赦。

    清明带来的阴郁还没有散去，沉重的阴雨天气却接踵而至，伴随着浓厚的大雾弥漫整座山头。

    一个瘦小的少年躺在树丛中，漫山遍野的鸟鸣虫叫正如此时少年的内心一般杂乱无章。

    一张平淡无奇且稚气未脱的脸庞显示着这少年的年龄，彰显朴素的着装打扮显示着少年农村孩子的身份。

    这是十七岁的少年唐堪，一个正在经历青春期折磨的叛逆少年。

    此时的唐堪眯着那标志性的小眼睛看着混浊的天空，尽管只能看到满天空的大雾，但少年就着这姿势看着迷雾已经想了两小时。

    两个月前，那位永远带着死寂面容的医生告诉唐堪，如果不立即进行治疗的话唐堪的生命将在一年半之后终结。

    而胃癌中晚期唐堪在网上查过，的确如此，加上自己一个月时间暴瘦十几斤的事实，唐堪不得不相信这个三十来岁貌似已经参透生死的医生的告诫。

    对于一个十七岁的青春期叛逆少年，理所应当的第一通电话打给了最疼自己的妈妈，然而话到嘴边却难以启齿，不知道怎么描述诉说自己的情况，最后在几句日常的问候中匆匆结束了通话。

    有些慌乱的唐堪把电话打到了自己最好的几个朋友那里，东拼西凑借了4500元，然而，这连治疗费用的零头都算不上，最终唐堪找上了自己认识的放高利贷的罗勇，凑足了一万五千块交给了医院，换回了一堆自己不认识的药物以及一张化验单。

    本来打算看女朋友的唐堪连电话都没打就带着这一大堆药物匆匆赶回了学校，此时的唐堪唐堪背负着一万多的债务以及即将死去的咒语。

    躺在树丛中的唐堪回想起这两个月来事情发展，一个月800生活费的唐堪因为无法正常还清朋友的欠款。名声已经在朋友圈里传开，就连班上的同学看唐堪的眼神都充满了厌恶与不屑，让本来人缘颇好的唐堪提前感受到了人情冷暖。

    然而，的确是自己自作孽，本身就需要承担这样的后果。

    “罢了，还是想想怎么还债吧！”

    拍拍身上的树叶，愁绪万千的唐堪熟练的点上了一支烟，两个月时间里给与他太多的教训与收获，包括抽烟。

    嘟嘟嘟，身上的手机突兀的想起，把唐堪拉回了现实。看了一眼手机，唐堪知道，该来的终归来了。

    “唐老弟啊，距离你还债可只有20多天了哈，哥也不是逼你，你可得提前准备了。”

    “放心吧勇哥，我心里有数。”

    “行，你心里有数就行，别到时候弄得人尽皆知可别怪勇哥不给你面子。”

    “好，那勇哥你先去忙吧，我这里有点事，到了时间我就把钱给你送过来。”

    “行，那就这样吧！”

    挂断电话的唐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距离还债还有20多天就开始催债了，看来自己得抓紧想办法了。

    踏着沉重的步伐走向家的方向，唐堪低头思索着自己接下来的该如何前进：是找个没人的地方挣最后一笔钱留给家人还是行将就木保持自己目前的境况等待命运的审判？

    .........

    回到家的唐堪天已将黑，找出一本《鬼谷子》看起来，一边拿出茶叶为自己冲了一杯茶。

    唐堪本身不喜欢喝茶，父亲喜欢喝茶，喜欢泡一杯浓茶就着一本不知从哪里翻出来的书籍可以安静的坐一下午。

    小时候的唐堪最大的爱好就是给父亲搜罗各种书籍，或借或偷或交换或买，唐堪用尽一切手段充实了家里的书籍库存，手段可以说毫无品德而言，但小时候看过鲁迅写的小说《孔乙己》说的一句话：窃书不叫偷。

    这让童年的唐堪每次看上自己喜欢的书籍都把自己的手段运用得娴熟稳当，包括自己的父亲也选择相信唐堪获书籍的手段普通正常，没有丝毫怀疑。

    伴随着年龄的增长，唐堪也渐渐的喜欢上了看书，看的却不像父亲一样偏向历史《周易》一类的书籍，范围之广让唐堪对每个行业都有所了解但又不深入，但用他的话说：看书只是娱乐消遣打发时间而已。至于那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让唐堪不屑一顾。

    一盏灯、一杯茶、一包烟、一本书让原本安静的房间更加冷寂，仿佛定格一般令人不忍打扰。

    毫无疑问，唐堪是一个好动的少年，几年的留守独立生活非但没让他成为无法无天的街头混混亦或自闭内向的极端少年，反而练就了他表面外向内心沉稳的性子。

    这得益于自己小时候家境困难遭受到的歧视以及父亲培养出来的爱看书的性格，不可否认，书籍的确带给唐堪太多东西。

    外人能从唐堪身上看到该年龄阶段所表现出来的浮躁与鲁莽，但鲜少有知道唐堪看书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沉稳，只要一看书，唐堪就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让人不忍出声打扰。

    直到听见鸡叫的声音唐堪才收起书，一看墙壁上的挂钟显示已经深夜三点多了才惊觉自己看了这么久的书，把书放回书柜，唐堪洗漱收拾了一下躺上床。

    躺上床的唐堪翻来覆去的毫无睡意，只剩一年多的生命、一万多的债务、同学不屑的眼光以及自己那谈了两年的女朋友，种种压力压得十七岁的唐堪喘不过气来。

    两个多月的思索让唐堪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解决方案，首先生病的情况不能告诉家里，哥哥刚刚结婚，父母为此动用了好几年的积蓄，姐姐刚刚有了男朋友，也帮不了自己太多。

    现在告诉他们这事儿只会让自己这个刚刚有些起色的家庭彻底破产再也爬不起来，父母也会为了自己的事悲痛。

    所以自己只能瞒着，以后自己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结束自己至少不会拖累家庭太多；而女朋友王娴那里，只能选择分手，仔细算起来两个人非亲非故的，加之自己这个年龄可能连什么是爱情都没有搞懂，更不能拖累人家；

    然后是一万多的债务自己无法在20多天的时间里凑出这么多钱，也没有路子挣到这么多，只能找办法拖一下时间，先还上欠同学的；至于班上同学看自己不屑的眼光，交给他们自己说去吧，自己实在无法堵不上别人的嘴巴。

    打定主意的唐堪拿起手机给女朋友王娴发了一条信息：明天我们镇上见一面吧，好久没见面了。

    发完信息的唐堪看着天花板陷入了深思，思绪飘回了以前。

    第一次见到女朋友王娴的时候她扎着一束马尾辫，走路的时候挂在脑后的马尾辫一甩一甩的，清晨的阳光洒在她洁白的额头上，精致的五官加上一身白裙看呆了唐堪，王娴一颦一笑充满了唐堪的整个大脑。

    回到教室的唐堪足足愣了一节课没有回过神来，他知道，自己彻底陷入这个女孩儿的身影无法自拔。

    发动了自己的几个狐朋狗友，终于在一上午的功夫找到了这个令唐堪心动的女孩儿。

    王娴是一个很斯文的女生，整个初中两年多的时间，除了教室、食堂以及寝室之外很少出现在人多的地方，这导致了虽然很漂亮的她除了班上的同学之外基本没人认识。

    接下来的故事发展跟很多青春期的爱情一样，一路的穷追猛打以及买通她唯一的闺蜜，唐堪如愿以偿抱得美人归，一年多将近两年的感情之路平淡而又甜蜜。

    初中毕业后，唐堪考上了县里最好的高中，而王娴接受家里的安排去了市里读医学院附中。也许真的是爱情吧，异地恋的半年多时间里两人每天互通电话短信，日子依然甜蜜.........

    在回忆中沉沉的睡下，这一晚，唐堪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的自己还了债，如愿考上了大学并有了稳定的工作，还娶了女朋友王娴为妻，梦中的自己，是那样的幸福，那样的满足。

    “嘟嘟嘟”

    枕边的手机打断了唐堪的美梦，拿起手机，屏幕显示是妈妈的电话，接通电话，里面传来了母亲温和的声音：

    “小堪啊，怎么现在才接电话？这都十点多了，昨晚又看书啦？”

    “嗯，昨晚看书忘记时间了，睡得迟。”

    “以后注意点，别熬夜，对身体可不好。”

    “好的妈，打电话给我怎么了，有啥事儿吩咐。”

    “你既然都回去了，你奶奶那里你还是去看看哈，村里的长辈们你还是走动走动，别整天就知道游手好闲，还有啊......”

    .........

    一通电话下来唐堪听着母亲满口关心的“训斥”，鼻子突然一酸，差点哭出声来，想到自己的身体状况，油然而生的无助差点击溃唐堪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强硬。

    挂断电话的唐堪呆坐了几分钟，调整好思绪之后翻开手机里的短信，女朋友王娴给自己回了短信:

    ‘老唐，又那么晚睡，你说你喜欢看书你倒是抽点时间看看教科书呀，你要是考上清华北大什么的大学那我以后就享福了。不是怪你看书，以后别那么晚，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咱们中午镇上见哈！想你的丫头。’

    回过神又看一遍短信内容的唐堪早已泪眼婆娑，自己何德何能拥有这样一个体贴而又漂亮的女朋友，自己现在又拿什么去补偿她，又有什么资格说爱她？

    强忍着复杂的心绪的唐堪打开烟盒，熟练地点燃了一支烟，半躺在床上边抽烟边平复心情。烟抽完第一半的时候唐堪掀开被子穿上拖鞋打开了窗帘，远看窗外的景色，心境渐渐的回复了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