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苏楠心满意足地走出了月夜茶馆。

    无论是抓获并审问女妖化身，还是上交创生术，都是难得的大功，在牛僧孺沉睡的前提下，暹罗决定直接汇报茶馆高层，为少女争取最大化的奖励。

    当然，那个高阶法衣，猫妖也承诺了下来，让苏楠静待几天。

    苏楠也没想到暹罗会答应得这么干脆，甚至一度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漏过了什么。不过，反正都是无本买卖，能够到手一件高阶法衣，少女就已经知足了。

    当苏楠来到茶馆外的沙南商业街时，天空已经大亮，她早已恢复了人形，也没有急着赶路，而是慢慢悠悠地在街道上行走。来往的车辆渐多，有的早点铺子已经开始营业，街道上也能看到三三两两早起的行人。

    整个城市，从沉睡中苏醒。

    少女注视着这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目光渐渐有些迷离。

    自己多久没有像普通人这样悠闲地活动过了？自从觉醒成为半妖，发现自己被九尾妖丹选中，苏楠就一直在拼命提升修为。即使在暑假，少女也抓紧每分每秒用于修炼。

    而晋级四阶之后，少女更是连睡觉都以修炼代替。重生几个月以来，苏楠连班里同学的名字，也都喊不出十个！

    她都快要忘记普通人是如何生活的了，也唯有在校园的日子以及和苏母在一起的时光，能让她有种身为“人”的感觉。

    回想重生一来的种种经历，苏楠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好累……

    反正有茶馆的庇佑，以自己的资质，迟早是会到达自己想要的高度，为什么非要这么拼呢？

    不由得，苏楠心中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一兴起，就如同打开的魔盒一般，在少女的心底扎根发芽。

    明明自己是打算重生一世好好体验生活的，怎么自己卷入的事情就越来越复杂了呢？

    转换的性别……九尾妖丹……创生术……失踪的父亲……血妖联盟……

    如果自己将这几个月经历的说给别人听，恐怕听到的人都会无法置信吧？

    这一切经历，都如同一个精彩的梦境，那么玄幻，又那么得不真实……

    等等……梦境？

    一切的源头是一场车祸，那么现在的自己，会不会其实并没有醒来？

    这一切的经历，会不会都是自己意识中的幻想？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自己的梦境，那么自己是不是能够设法醒来？

    苏楠的思绪渐渐飞散，眼神也逐渐飘忽……

    她觉得周围车水马龙的声音越来越远，而思绪的运转也越来越迟滞，周围的一切似乎在逐渐远离……

    “楠小姐？楠小姐？”

    朦胧中，一阵急促的呼唤传入少女的心神，由远及近，由小变大……

    “嘀嘀——！”

    刺耳的鸣笛声将少女惊醒。

    苏楠茫然的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

    少女思绪百转，骤然回神，入目便是一辆几乎要贴到自己脸上的货车，而她正站在马路中央……

    卧槽！

    苏楠被吓了一跳，连忙如同一个矫捷的体操运动员一般来了个人体飘移，险险地躲过了货车。

    货车一个急刹车，在不远处停下。一个方方正正的汉子探头出窗外，吼道：

    “小姑娘怎么走路的？不要命了啊！”

    苏楠：……

    自知理亏的少女，只得鞠躬赔笑道歉，而司机看到女孩态度诚恳，容貌又好，也就嘟囔了几声，开车走了。

    看着扬长而去的货车，苏楠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长长松了一口气。

    好险！

    差一点就要成为狐狸馅饼了。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即使身为四阶妖族，被这种大型货车来那么一下，不死也要脱层皮……

    话说……自己是怎么了？怎么莫名其妙就跑到马路中央了？

    转醒之后，苏楠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刚刚的状态绝对不正常！

    少女擦了一把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皱起秀气的眉头回忆自己刚才的状态。

    刚刚……自己就像是入了魔一般……如果不是那声呼唤和突如其来的鸣笛，说不定就真交待这里了！

    想起那声呼唤，苏楠忽然心中一动。

    她沉入意识，与挂在胸前的某个小吊坠沟通起来：

    “阴阳镜？刚刚是你？”

    “正是本宫，楠小姐，你差点要把小镜子吓死了！”

    苏楠：……

    少女不太自然地转了转发丝，随后问道：

    “刚刚的我……是怎么了？”

    “刚刚你的精神力失控了，连妖力也差点暴走。”

    阴阳镜回道。

    “失控？”

    苏楠愕然。

    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失控？

    “楠小姐。”

    沉默了片刻，阴阳镜开口问道：

    “你知道一名普通妖族从一阶升到四阶需要多久吗？”

    升到四阶需要多久？

    苏楠微微一愣，不知道阴阳镜问此问题有何用意。

    她抿了抿嘴，摇摇头。

    看到少女摇头，阴阳镜给出了答案：

    “不算那些受限于资质的妖族，妖怪从一阶升到四阶的平均时限是一百零五年，而那些天赋秉异的，也至少需要十年。”

    说着，它又反问了一句：

    “楠小姐，你……用了多久？”

    苏楠不由气息一窒。

    她自己……只用了三个多月……

    少女本就是心思百转之人，她很快就想到了阴阳镜的意思：

    “你是说，我晋级太快了？这是晋级太快的隐患？”

    “镜哥认为是如此。因为九尾妖丹和妖元碎片的存在，楠小姐你的晋级速度已经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地步。有着九尾妖元的加持，你不必像绝大多数修真者那样需要淬炼灵力，而有着九尾妖丹打底，你踏入高阶之前几乎没有瓶颈……”

    “但，凡事有利就有弊，你的修为是上去了，精神力也因九尾妖丹和狐族身份而没有落下，但你的心却没有得到淬炼。”

    淬炼……心？

    苏楠听得迷迷糊糊的。

    注意到少女的表情，阴阳镜似乎也觉察到自己说的太过笼统，它继续提点道：

    “楠小姐，你已经到了四阶。那么你现在明白如何修炼么？”

    如何修炼？

    “有了不同阶段的修炼的功法，按照功法按部就班地来呗？”

    苏楠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真要如此，那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低阶修道者了。”

    听着阴阳镜那无奈的口气，苏楠仿佛看到它翻了个白眼。

    “功法其实仅仅是提供一个修炼的渠道，并不是晋级的决定因素。高阶功法比起低阶功法，也只是让修道者更快地从同一等阶的初期到达巅峰而已。毕竟低阶功法越到后面修炼速度越慢，几乎停滞……”

    “当修炼到了某一个等级的巅峰，就需要突破瓶颈，这不只是身体上的突破，也是心灵上的突破……”

    “你的意思……是我身体虽然突破了，但是心灵上没有？”

    苏楠反问道。

    阴阳镜：……

    “你还是没明白镜哥的意思……如果楠小姐你心灵上没有突破，又如何晋级？”

    听了阴阳镜的话，苏楠的眉头皱了起来。她低头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说道：

    “你直接说你的判断吧。”

    “身体是你的体质和妖力，而心灵则是精神力与自我认知，楠小姐你的体质、妖力以及精神力都达标了，但是你的自我认知却依旧有着缺陷。”

    阴阳镜回答道。

    “自我认知有缺陷？”

    苏楠联想到刚刚的莫名状态，若有所思。

    “没错，楠小姐你的自我认知并非没有突破，而是因为晋级过快而没有彻底扭转，存在一些不足，这就像吹起来的气球，外强中干，还带着‘爆炸’的风险……而有缺陷的心境，很容易让修道者发生自我迷失，修真界管这种现象叫做魔障。这是所有晋级过快的修道者都容易遇到的现象……”

    听到这里，苏楠终于明白了：

    “也就是说，我晋级过快，因而心境不稳，容易走火入魔，胡思乱想喽？”

    “也可以这么说。”

    “那我该如何解决呢？”

    “放缓修炼进度，多锻炼一下精神力，另外茶馆应该也有一些对此有帮助的灵茶，可以讨来喝喝，还有……最近不妨干些别的，松一下自己的神经，你不是说要享受校园生活么？那也是一种调节心境的办法。”

    苏楠听了，若有所思。

    ………

    昏暗的石制宫殿内，灯火摇曳，两侧墙壁上刻满了血红色的纹路，中央则是一个古朴的高台。

    身材曼妙的女妖盘坐在上面，她身穿血红色的皮衣，脸上带着半张黑白两色的骷髅面具。

    女妖的眼神微微闪烁，她取下了面具，露出一张精致的脸颊，只是那阴晴不定的神色破坏了一丝美感。

    她紧紧攥着面具，似乎心中很不平静，犹豫了一下，她骤然起身，准备离开宫殿。

    然而，女妖刚刚站起，她的面前突然出现一阵黑色的烟雾，最终化作了一个三尺高的黑色玩偶。

    玩偶对着她行了一礼，恭敬道：

    “督查官大人，主人有请。”

    执行仆从！

    女妖的眼神中射出精芒，遮住了那一闪而过的慌乱。

    沉默了片刻，她回道：

    “明白，马上就来。”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