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秒过去了。

    杨老师等待了四秒，确认王沈无法动弹之后，才缓缓走到了对方面前。王沈击飞青年的动作非常隐蔽，没有人能想到是他动的手。

    论战斗经验、意识以及对于超能力的了解，他明白自己远不如王沈，能够走到这一步，是一次次失败后“读档”换来的。杨老师不喜欢玩游戏，在他看来这是浪费掉学生时间的罪魁祸首，但他姑且还是对游戏机制有所了解。

    如果将今天的一天视作游戏，那么他便是游戏的『玩家』，王沈则相当于关底『Boss』。

    近乎无解的能力，超群的战斗素养以及小心谨慎的性格。

    如果没有“读档”的能力，恐怕他早就遭到逮捕了。

    杨老师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已经过了凌晨，以往的这个时候，他早就进入了梦乡。

    规律的作息是健康生活的根本，而一旦生物钟被打破，人就会陷入晚睡晚起的恶性循环，由于缺觉导致整天打不起精神，那正是杨老师最厌恶的生活节奏。好在，他只需要熬一次夜，也可能是他人生中最后一次熬夜。

    他提前通知了妻子，今天要在学校熬夜批改试卷，又以受伤为由请了一天病假。

    杨老师抬起右手，悬在了王沈面前。

    六秒过去了。

    超能力者、笼罩东区的黑影、超能力者协会，以及，最强的能力者。

    他的人生中不需要这些东西。

    一会回到家，一定要好好睡上一觉，破例不定闹钟，一觉睡到自然醒。久违地不定闹钟，彻彻底底地放纵一次。

    或许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没有人会相信他已经“死去”了五次。

    七秒过去了。

    结束吧！

    杨老师用未受伤的无名指抵住了王沈面前的时钟指针，相同的事，他已经做了许多次了，而这一次，他久违地感觉到了紧张与恐惧，一如他第一次面对那两个宣称要将他揍进医院的混混一样。

    也许是因为这一次他要抹去的不是危害东区治安的败类……

    八秒过去了。

    杨老师心一横波动了指针。

    不，大义和他无关。

    他不愿意成为对抗邪恶的英雄，亦不愿成为为祸一方的大反派，他所渴望的，只是平平静静的生活，教书育人，平淡而又简单。不存在善恶，威胁到他平静生活的人，都是敌人。

    第九秒。

    杨老师在心中默数到了第九秒。在这绝对静止的世界里，只有当时钟的指针转动时，才能感受到时间的流逝，随之而来的，也是生命的流逝。加速一个人的时间，当真做到一眼万年的地步。

    指针抵在了杨老师的无名指尖，皮肉因为他的用力凹陷了下去，而指针的幅度随着他力道的变化也变得越来越剧烈。

    消失吧！

    没有痛苦与绝望，只是时间被消耗殆尽，直面生命的枯萎。

    1年过去了。

    10年过去了。

    100年过去了。

    1000年过去了！

    ………………

    杨老师的无名指间被割开了一条细细的伤口，一滴血珠顺着指针滑落而下，同时滑落的还有他额头上的汗珠，为什么……

    为什么王沈的皮肤没有开始枯萎，和以往般变得苍老，最终在时间的流动下化为粉尘？

    王沈仍然维持着相同的姿势，连一丁点变化都找不出来。

    他的能力失效了？

    不，绝对不可能！

    时钟明明移动了，这意味王沈的时间已经被流逝掉了。

    如果不是他的能力出了问题，那就意味着……

    这家伙在1000年之后仍然活着？并且外表还维持着此时此刻的状态，连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有？

    这种人，可能存在吗？

    抑或是这又是王沈耍弄的轨迹？刚才减速力场持续了整整12秒，在这12秒之中，他无从得知王沈做了些什么。

    第十秒过去了。

    杨老师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不顺畅了。他能够静止的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了。

    提示呢？

    接下来的提示呢？

    还是说，他正站在第六次“死亡”的交界点，突然间意识到自己的能力居然对王沈一个人失效了……不，只要再次将时间倒退回去，并留下相应的提示，只要再不停重复“读档”的步骤，便能挖掘出“攻克Boss”的方式！

    可是，要没时间了，究竟要留下怎样的提示！

    这是他自觉醒能力之后，第一次意识到时间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他立刻将手指移向自己面前。

    然而下一秒，撕心裂肺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痛呼了出来。

    这一次皮开肉绽的不只是无名指，仅存的几个手指也刹那间裂开了。每一个手指上都是深可见骨的伤口，可这一次，提示没有再次出现。他像是突然间走进了死胡同，同一时间出现的伤口让他的心情更加急躁。

    难道，每一次，他都倒在了这里？

    他看向了被包扎好的大拇指。

    第一条伤口，也是一切的起源。不，“游戏”还没有结束，他还有重来的机会。包裹着白色纱布的大拇指抵在了自己的指针之上，即便以失去一根手指作为代价也在所不惜！

    “免了吧，你的手指是用来捏粉笔的。”

    右手突然间被人握住了，杨老师惊骇无比地看着突然间恢复行动能力的王沈。

    是他的能力提前结束了么？

    不对。

    除了王沈之外，周围的所有人依旧维持着相同的行动，只是在这绝对静止的空间下，王沈突然能动了。

    他明白了。

    刹那间同时出现的伤口，原来指的是这件事——因为王沈提前脱离了能力的控制，所以他连续几次来不及留下任何提示就倒下了。

    这根本……

    就是卡关了啊。

    “难怪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凭空出现在了车站。”王沈嘀咕了一句：“如果能暂停时间的话，‘瞬间移动’也就不足为奇了，之前的那些小混混，就是像刚才那样，被你给消除了吧？”

    控制时间的能力。

    和他的加速不同，是完全意义上地暂停时间，连手表的指针都停下了。

    真没想到，东区居然有这么强的能力者……还不止一个！

    “刚才被减缓的12秒时间里，我在找一个脚下没有影子的人。”王沈说道：“而你，离他就只有几步之隔。”

    但真正让王沈意识到杨老师能力的，却并非他突然间出现在了这里。

    “风铃之前告诉我，在楼梯口袭击他的人像是突然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才摔倒的，当时在她附近的，只有你一个人。”

    偷袭他人被自己绊倒，这并不是『组织』成员会犯的错误，甚至不是一个手脚健全的正常人能犯的错误。

    第十四秒，过去了。

    时间恢复了流速，周围的人群，匆匆地朝被击飞出去的青年跑去。

    “那时，应该是你停止了时间，把那个小鬼给绊倒了吧？”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