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上台来的是一个头发灰白的老者。

    老者驼着背，身披白大褂，他走上台来的十秒时间之内，全场寂寥无声，连几十米外拐杖杵在地上时发出的“咚咚”的声响王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现场没有刚才竞拍艺术品时的狂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肃穆。

    “这个克鲁兹瓦博士是谁？”周珂小声问道。

    “不知道，从来没听说过这个人。”夏冰摇了摇头，她看向纪明雪时发现后者也是一脸莫名，唯独只有王沈趴在栏杆边缘，眯着眼，死死地盯着台上的老人。

    “这是我第一次亲自来到拍卖会现场。”

    克鲁兹瓦站定许久，才开口说道：“请问诸位，拍卖会对你们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说话时，他稍微侧了侧身，用余光瞥了一眼工作人员消失的方向。

    几分钟之前，工作人员将一副成交价高达1500万联邦币的油画搬了下去，这幅油画据说是某位艺术大师的遗作，时隔若干年后，他的子女陷入了经济危机，于是这幅画才得以出现在沙塔松拍卖行里。

    “一副挂在家里闲置的油画？还是一辆储存在车库的豪华轿车？这就是我不喜欢拍卖行的原因，空虚的竞价，实则只是个人财富的炫耀，通过这些让人麻木的数字来满足自我虚无虚荣感。”

    不管他是谁，肯定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

    周珂得出了结论。

    这是沙塔松拍卖行，而在座的许多人都是这里的常客，老者刚才的一番话连带着攻击了不少人。

    “但是我和那些人不同，我打算向你们出售一些有用的东西。”

    没有工作人员的帮助，也没有多么华丽的登场方式，老者只是将右手伸向了白大褂的口袋，拿出了一个透明的塑料盒，放在桌上。在这么远的距离根本就看不清塑料盒里装着什么，这个“重磅拍卖品”的视觉冲击力甚至不如先前的几张油画。

    油画至少在鲜艳的色彩上更胜一筹。

    “若干年前，有人提出了干细胞实验设想，也有一部分研究者将它称为起源细胞，而关于那个设想的答案，此时此刻就安放在这个塑料盒内。人之所以会生老病死，是因为当人体生长到一定阶段，体内的细胞就会老化，裂变速度大大降低，从而导致体内的各项技能降低……而这颗胶囊，就能让你们体内老化的细胞回光返照，维持在其最巅峰的状态。”

    “你现在这副模样可没有一点说服力啊。”

    台下有人叫嚣道，很显然老者的开场白得罪了不少人。

    事实上参加拍卖会的嘉宾们并不知道重要的拍卖品究竟是什么，他们只是接到NAXI基金会的通知，称他们在这次拍卖会上准备了前所未有的拍卖品。

    回光返照、返老还童？

    这是在场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东西，当财富和权力到达了巅峰，人便不可避免地希望这份荣光能够永续永存。

    但也正是因为渴求，他们才更明白长生不老终究只是存在于人类脑海中的幻想罢了，无数人投入了金钱、时间以及心血也未能改变他们日益变老的现状，而以此作为噱头的，多半只是想要骗财的江湖骗子罢了。

    “的确，虽然这颗胶囊能够让你的细胞重返巅峰，但我从未否认过它可能出现的副作用。”老者的声音通过话筒盖过了全场：“人体本身就是一台极其精明的仪器，你们能够坐在这里，便是‘平衡’所带来的产物，而服下这颗胶囊之后，我无法保证你们的平衡是否会被打破，根据我们的实验报告表明，人体会有7%的概率发生畸变。”

    ——“但是换句话说，你们拥有93%的永葆青春的可能。”

    “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随便编了个数字来骗我们？”

    “你们不可能知道。”面对质疑，老者没有恼怒：“就好比你们一掷千金地拍下那些毫无用处的艺术品，谁又能百分之百地确定它是不是赝品，亦或只是旁人信手涂鸦再冠以大师之名的产物？”

    一时间，场内鸦雀无声。

    “你们不会仔细考虑这个问题，因为你们真正在意的，是拍卖的过程，而得到的只是过程带来的附赠品。”老者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这个塑料盒不同，它里面放着你们真正想要的东西，所以你们才需要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我说的究竟是实话还是谎言……不过很遗憾，在你们吞下它之前，永远无法揭开这个问题的答案——机会只有一次，选择权在你们手上。”

    “出现了，长生不老药！”周珂很认真地听着克鲁兹瓦的每一句话，但是她觉得这个人多半是在说谎。

    这个老头应该对人的心理了解得十分透彻，首先以不讨喜的方式登场，用挑衅的言论招致他人的反感以激起嘉宾的斗争心理，紧接着抛出他们最为渴望的东西，再用花言巧语的方式将此演变成一场赌博。

    也许对许多人而言，这已经演变成了“敢或者不敢”的问题。

    可是只要稍稍用脑子好好想一想，都会知道这个难倒了全世界科学家的难题，怎么可能被一个从来没听说过名字的科学家给解决？

    而如果他真的能解决这个问题，也不该出现在沙塔松拍卖行，而是在世界联盟的颁奖典礼现场。

    “他去不了那种地方，只要暴露在公共场合之下，他能去的地方就只有断头台。”

    “别冷不丁地说出这么恐怖的话啊！”周珂瞪着王沈说道。

    “他刚才说这颗胶囊有可能打破人体的平衡，但却没说平衡被打破后服用者会变成什么样——因为说出来的话，一些人就会联想到他的身份了。”

    “别卖关子了！”

    王沈没有回答，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全世界科学家都无法解决这个难题是建立在克隆技术和生物研究全线禁止的情况之下。”

    他凝视着拍卖台上的老者，这个人的面貌和神态就和若干年前一模一样，这意味着他一定也服用过胶囊。

    ………………

    一天前。

    “克鲁兹瓦，那是谁啊？”

    王沈看着瑟琳娜递交给他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驼背老人。

    “根据可靠情报表明，他明天也会出现在拍卖行。”

    “出现就出现呗。”

    “我还以为你很想找到他呢。”

    “我找一个老头做什么？”

    “许多人都看见了，『铁鸦』即将进入市区的时候，出现了一只二十多米长的蝎子挡住了它的去路。”

    “不知道，我反正没看见。”

    王沈自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地把欧米伽的事给暴露出来——反正也不会有人想到那二十多米长的蝎子可以缩小成一个外表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姑娘。

    “这样啊。”

    瑟琳娜从王沈手上拿回照片：“看来是我误会了，我还以为你很想见一见造就出那种怪物的罪魁祸首呢。”

    “你等一下。”

    “咦，又有兴趣了吗？”瑟琳娜微微一笑：“那我就回答你的问题吧。克鲁兹瓦——也就是照片上的这个人，是前格尔特制药的首席研究者，他是一手制造了铯凡特隔离区的罪魁祸首，同时，也是本应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死去的‘亡灵’。”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