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是除夕夜，有人欢喜有人愁。

    自打王展的母亲去世后，这两年的年夜饭都是父子二人大眼瞪小眼地吃完了。今年因为王大海再婚这件事，父子俩彻底闹僵。大年三十的晚上，王大海直接被气跑了。

    原因是王展看到他把那个姓孟的女人也带回来要吃年夜饭，他一声不吭地回了房间，还没等王大海去哄他，他又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直接打开，甩出一叠用零花钱雇的私家侦探拍的照片，里面全是小孟和一男的拉拉扯扯的照片。

    于是乎，自觉受到羞辱的小孟又一次捂脸哭着跑了。

    王展正为自己拆穿了这女人的真面目而高兴，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亲爸，正准备请功呢，

    王大海像一只愤怒的老海豹，暴跳如雷地就上来扒了王展的裤子一顿胖揍，揍得王展一边哭嚎一边骂，他自己也不知道骂了什么，气得王大海怒气冲冲地走了。

    等王展哭够了，才发现他要饿肚子了。

    年夜饭没吃成也就算了，孙阿姨回乡下老家过年了，更没人给他做饭。

    王展熟练地给自己泡了两桶泡面，吃饱了打个嗝，然后就坐在电脑前面一直玩游戏，玩到半夜，队友们都被家人强制下线了，听着远处的烟花声，他这才觉出一点孤寂的意味来。

    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又习惯性地穿着拖鞋去主动招惹那只大妖怪了。

    王展嗫嚅地对着漆黑的走廊喊道：“大妖怪，你在吗？”

    走廊空荡荡的，没有回应。

    王展在走廊里边走边喊了几个来回，然而那只大妖怪仿佛从来没出现过一样，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他回到房间，关上房门，爬上床把被子拉过头顶。

    走了，都走了。

    妈妈走了，王大海走了，大妖怪也走了。

    王展眼里憋着一泡泪，眼看就要哭出来了，突然听到“咚——”地一声，仿佛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板上。

    他心里一跳，壮着胆子掀开一条被子缝，只见房间中央的地板上矗立着漆黑的一块。

    紧接着，那个熟悉的雄厚有力的嗓音响了起来：

    “遵从召唤而来，试问，你是我的master吗？”

    王展慢慢睁大了眼睛。

    ……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厉玄正躺在出租屋的床上，一个人翻来覆去了半晌，这才鼓起了勇气，拨下了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那串号码。

    电话里响了两声，厉玄就准备心虚地挂掉，没想到电话音一停，居然接通了！

    他立即翻身坐了起来，正襟危坐，一手举着手机一脸正直对着电话那边道：“小白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给你打电话的只是今天过年你已经四个多月没给我打电话了听师父说你去执行任务了我担心你会出事而且今天过年所以……”

    “停停停！”

    电话那头传来白灵素熟悉的声音，语气中带着一贯的无奈：“好啦好啦，今天过年，我暂时不批评你了，你也不要做检讨了。”

    “嗯。”厉玄轻轻答应了一声，脸上微微发烫。

    “你有没有给师父他们拜年”

    “……没有。”

    厉玄马上答道，说完他自己都心虚起来。

    不过他很快抓住了重点：“你不和师父他们在一起？”

    “对啊，被大师父踢出来了，让我来找一个地方，已经四个多月了。”

    “……过年师父他们也不让你回去？”厉玄捏紧了手机。

    “也不是，我找了很久，眼看着要抓到它的尾巴了，怎么可能放手。”

    “不过，我好像已经到地方了。”

    说这话的白灵素眼下正一副探险者的打扮，背着军用双肩背包，一手持手电筒，行走在一座空旷的小镇里。

    眼下正是深夜，这里和全国各地喜气洋洋的气氛截然不同。

    这座小镇坐落于一片旷野中，被在四周搜索排查的白灵素意外发现，这才闯了进来。

    小镇的建筑物外观虽然看上去还很新，不过在白灵素看来，这种建筑风格怎么看都是十年二十年前的产物。

    街道宽敞，却空无一人，两边虽然有路灯，但没有一盏亮着，沉默地伫立在街道两边，和远处的钟塔、天上的月亮一起沉默地注视着在小镇中行走的少女。

    白灵素道：“本来以为是来找‘临界点’的，没想到直接进到‘界’里边来了。”

    厉玄思忖片刻道：“不对，如果你已经进入到界里面，我们的电话就不能打通。”

    白灵素沉默了一下，很快语气又轻松起来：“谁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我现在在一个小镇里，走了半天了连只耗子都没见着。建筑物完好，却没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小鬼也没闻到怨气，周围很安静，静得有点吓人。”

    厉玄急道：“小白，先别说了，你先退出来，联系师父他们再说。你现在只有一个人，万一碰到危险就糟糕了。”

    白灵素嗯了一声，她早就觉得这里不大对劲：“放心吧，我这就推出去。”

    她正说着，恰巧路过一家百货商店。手电筒一晃，透明的玻璃橱窗里摆满了各种洋娃娃。出于女孩子的天性，她停下了脚步，边和厉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边看着娃娃们。

    长直发的、卷发的、黑皮的、黄肤的……各种各样的小洋娃娃拥挤地塞满了橱窗，向着路人拼命展示着自己的美丽。它们中间却有一片空地，簇拥着一个坐在王座的洋娃娃。她一头栗色短卷发，头戴水晶小王冠，手执权杖，正微笑注视着白灵素，身上穿着一件大红裙摆的宫廷，一双火红的高跟鞋。裙摆下的一只脚被一个有天使翅膀的洋娃娃单膝跪地亲吻，下面摆了一个标牌，上面写着：

    “世上最美丽的洋娃娃——可可公主。”

    白灵素啧了一声：“真丑。”

    “怎么了？”

    “没什么，看到一个洋娃娃而已。话说，这里还挺冷的。”

    白灵素一边说着，一边渐渐走远了。

    月光静静地照着沉睡中的小镇，转过路灯，转过街角，一直照在白灵素刚才路过的这家百货商店窗前。透过玻璃橱窗，惨白的月光照在橱窗里所有的娃娃身上。原本被簇拥的洋娃娃不知何时已经站了起来，一双漆黑的大眼正怨毒地看向白灵素离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