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唐纵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目瞪口呆，“你说什么？”

    川小北点点头，“路幽幽说她要找男朋友啊，谁能考过九班的宫陵就能当她的男朋友……唐老师，男朋友是什么意思？”

    “呃……男朋友就是男性好朋友，这个你不用了解太多，以后会知道的。”唐纵拍了拍川小北的肩膀，心说路幽幽这小妮子在想什么？这是什么馊主意？她当这里是美帝呢？这里是国内的中学好么！连头发都不能过眉校服不准篡改，男生女生如果走得太近都会有班主任约谈。无论老师还是父母都视早恋如洪水猛兽，她怎么能在班上公然说这种话？

    路幽幽说过要帮忙，但唐纵没想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到底是普林斯顿出身的高材生，受美帝自由主义思想熏陶，胆子忒大了些，简直不把校规放在眼里啊。

    不过也亏了班上这帮混小子，真是既有贼心又有贼胆啊，满脑子的不正经……才区区十几岁的初中生，就知道要找漂亮妹子了。

    现在的零零后都这么早熟了么？

    想当初他唐纵中学时就没这么早开窍，漂亮的同桌小姑娘给他眉目传情还送贺卡礼物，唐纵这榆木疙瘩嫌麻烦全给拒了，还跟人家小姑娘说你眼睛有问题应该去医院看看，于是错失良机，单身至现在。

    唐纵在心中暗暗腹诽路幽幽那个小丫头，她可是个十六岁的女孩，只是长得嫩了些，但实际上是个大学生，那些小男生只不过才十四岁，还是些单纯得跟白纸似的初中生，唐纵不相信路幽幽这种天才少女会看得上那些毛孩子……这算不算是在玩弄全班男生的感情？

    “唐老师，你是不是闯祸了？”川小北问。

    唐纵眉头一竖，“什么？”

    川小北瑟缩了一下，“我听别人说的，说老师你顶撞校领导，还反对学校补课，学校要赶你走……”

    唐纵一愣，这件事怎么连川小北都知道了？

    “谁告诉你的？”

    川小北回答:“张老师。”

    张晓东这个大嘴巴！他操着那一口不知来自什么地方的方言，普通话都说不流利，泄密倒是挺快。

    张晓东现在是把川小北视为己出了，什么都毫不避讳地告诉他，自从上次川小北干掉农委班的优等生们，张晓东就认定这孩子是个天纵之才，简直就是一堆垃圾当中的金子。张晓东任命川小北为数学课代表，脸变得比翻书还快，丝毫不记得自己之前还骂他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张晓东觉得自己后半生职业生涯的前途就系于川小北身上了，他致力把川小北打造成一个数学天才，最近正在怂恿川小北去参加“华罗庚”杯中学生数学竞赛，如果他真能在普通班里培养出一个竞赛大奖，那么以后升职就有望了。

    唐纵认为这是好事，自从担任数学课代表之后，川小北的数学成绩正在直线上升，现在已经稳居七班前三，这说明唐纵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川小北这孩子很有潜力，他只是一直以来被打压过度，丧失了自信。

    “唐老师，你不会真的走吧？”川小北问。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和学校之间的事与你们无关，你们把精力集中在自己的学业上。”唐纵摇摇头，“还没把你们送进大学，我怎么会走呢？”

    川小北这才松了口气，“唐老师你有把握能赢？”

    “没有十足的把握。”唐纵笑笑，“但是七八分还是有的，不能未战先怯，九班其实也厉害不到哪儿去，他们班是有几个尖子生，但是平均水准比我们班强不了多少。”

    “老师你要怎么办？”川小北问，“我能帮得上什么忙吗？”

    唐纵沉默片刻，挑了挑眉。

    ·

    ·

    ·

    刘颜青很吃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帮学生是吃错什么药了么？

    打麻将的呢？打扑克的呢？打三国杀的呢？那几尊睡觉的大神呢？

    “今天，我们要讲的是……”刘颜青翻开手中的语文书，转身在黑板上板书，“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学生们齐刷刷地翻书，教室里无人说话，一片纸页翻动的声音，刘颜青从教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如此动听的声音，终于不再是麻将声和呼噜声了。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是有谁点化了他们么？这些学生终于开窍了？终于知道了知识才能改变命运，知道了读书学习的重要性？作为七班的语文老师，刘颜青与诸多鼻孔对视了许多日子，作为一个文人他不好开口用什么带有攻击性的词句去对付自己的学生，只好摇头叹息，但刘颜青没想到自己终有一日能看到几十双渴望知识的眼睛。

    “《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的作者是鲁迅先生，这篇文章选自《朝花夕拾》。”刘颜青开始讲课，“这篇文章会是期中考试的重点，鲁迅的文章一向都是考试的重点，很可能会作为一篇现代文阅读。”

    学生们低头记笔记。

    “大家先通读一遍课文。”刘颜青说，“读完之后，再来回答我在黑板上写下的这几个问题……我来起一个头，‘我家的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园，相传叫作百草园。现在是早已并屋子一起卖给朱文公的子孙了’……一！二！”

    往常在这个时候，刘颜青口令落下，教室里会陷入一片诡异的沉默，偶尔会有睡霸的几声呼噜声响起。

    学生们最讨厌的就是朗读课文了，六十个人读书的声音低如蚊呐，一片嗡嗡声，有气无力半死不活。

    但今天不一样，全班学生朗诵声音响亮，整齐划一，刘颜青几乎都要沉醉进去了。

    什么叫朗朗的书声？

    这就叫朗朗的书声啊。

    刘颜青扫视一圈，他在每个学生的脸上都看到了严肃和认真，语文老师感动万分，他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这些孩子看上去是真的痛改前非了。

    浪子回头金不换。

    金当然不换，他们都是漂亮小姑娘换回来的。

    路幽幽撑着脑袋偏头望着窗外，小脸明媚，嘴角带着一缕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