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就尴了个大尬。

    唐纵握着保温杯，低着头注视着地板，久久地不说话。

    路幽幽抱着怀里的一大摞书，也不说话。

    唐纵自小就是个内心戏特别足的人，上帝在造他的时候，除了在碗里加入十几公斤的水，十几公斤的钙和蛋白质，几克的铁几毫克的微量元素，还倒进来了一吨重的废话以及几大部好莱坞电影剧本。

    比如说，有人曾认为人生的三大错觉分别是:

    手机震动。

    她在看我。

    她喜欢我。

    但在唐纵眼中，他的人生三大错觉是这样的:

    手机震动:外星人终于打过来了！国家安全局和联合国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要选召自己去拯救世界了！

    她在看我:那姑娘从刚刚起就一直盯着我看，难道她认识我？莫非她就是六岁时住在我隔壁经常欺负我后来搬走的那个小姑娘？时隔十多年，我们终于又在茫茫人海之中相逢邂逅了？

    她喜欢我:哇塞班花刚刚递给了我一张草稿纸，她竟然亲手递给了我一张草稿纸！我们已经有了肌肤之亲，看她含羞微红的脸庞，欲拒还迎的目光，微微颤抖的手指，以及四十五度偏转的身体，她百分之百在暗恋我啊哈哈哈哈哈哈！

    然而。

    事实通常是这样的:

    手机震动。

    唐纵:喂？您好，请问您哪位？

    手机:唐先生您好，这里是中国建设银行，我们刚刚发现您的信用卡在境外有一笔消费记录，位置是在南太平洋瑙鲁共和国，消费金额达到五百三十万人民币，请问是您本人操作吗？

    唐纵:是啊，怎么了？

    手机:……请问您在瑙鲁共和国花这么多钱干了什么？

    唐纵:买了一头抹香鲸。

    或者是这样的:

    手机震动。

    唐纵:喂，您好？请问您哪位啊？

    手机:是唐纵吗？我们是中国海关缉私总局SH分局，我们查到你有非法走私物品入境的嫌疑！且数量金额庞大，情况恶劣，警方已经对你展开了调查！

    唐纵:我走私？我什么时候走私过？

    手机:如果你没有相关行为，那么就是有人盗用了你的个人信息，为了安全起见，我们现在要对你的银行账户进行紧急冻结，请你立即把你银行卡上的钱打进这个账户:张警官3541246245XXXXXXX。

    唐纵:不用了，不用了，我想起来了，我确实走私了东西。

    手机:……你走私了啥？

    唐纵:抹香鲸。

    手机:你哪来的抹香鲸？

    唐纵:从瑙鲁共和国买的。

    手机:……那鲸呢？

    唐纵:在我家游泳池里养着呢。

    手机:你买抹香鲸干啥啊？

    唐纵:我养的腐鲲马上要进化成谢广鲲了，买两条鲸鱼给他吞噬加加营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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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人生第二大错觉。

    她在看我。

    事实通常是这样的:

    那姑娘近视了……

    坐在那里的那个男生背影看上去好像我的同班同学啊，究竟是不是我的那个同学？这衣服和发型好像还挺像的。

    眯起眼睛盯着看，仔细看，一直看。

    究竟是不是我的同学？看不太清，要不要靠近一点看？

    凑近了看……还是看不清。

    再靠近一点……

    卧槽！这特么是什么歪瓜裂枣！完全不认识，溜了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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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人生第三大错觉……她喜欢我。

    事实通常是……这个就不展开说了，单身狗的一把辛酸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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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纵清了清嗓子，打破了尴尬的寂静，“你到美国去，只是去一个月？”

    路幽幽点了点头，“去参加那边的一个物理学会议，然后去普林斯顿跟导师见一面，我拿的只是短期的旅游签证，所以去一个月就会回来，老唐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我希望你能在会上发个言，介绍一下国内的相关进展。”

    唐纵吓了一跳。

    我靠，去美国斯坦福大学的物理学会议上发言？我能发什么言啊？我又不是扁桃体，我不喜欢随意发言。

    唐纵面无表情，语气中略微带着淡淡的遗憾，“这个，我恐怕无法和你同行啊，珀莉，班上的事情太多了，马上又要到期末考试了，我必须把时间和精力放到班上来，抓同学们的学习和考试成绩，毕竟我是班主任，我不能擅离职守，否则就是对同学们不负责任。”

    路幽幽低下头来，尽管这个结果是她早就预见的，但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不用这么失望，你代表我去就可以了，你完全有这个水准和资格。”唐纵笑笑，“我没法亲自到场，替我向到会的那些教授们问好。”

    路幽幽点点头。

    “另外，我送给你的这一套教材，你可以拿回去好好研读，对你转变学习方向应该有一定的帮助。”唐纵接着说，“这是我参考了凝聚物理学领域的一众顶尖大师们的研究成果，编写的教材，虽然不敢说有多高的水准，但是做做参考还是可以的。”

    “嗯嗯！”路幽幽眯眼笑，她对唐纵给的教材抱有十足的信心，上一套《理论物理学:从入门到入坟》是她至今为止所见最好的教材，远超她在普林斯顿大学所使用的教辅讲义，人人都认为必须要导师引路，不可能读书自学的理论物理，被唐纵的这套教材讲解诠释得清清楚楚。

    如今唐纵给了她一套《凝聚态物理学:从入门到入坟》，这是《从入门到入坟》系列的另一套物理教材，路幽幽只是随意翻了翻，就能看出编者高到可怕的学术和教学水准。

    “当然，还是同样的要求，不允许把这部教材透露给其他人，也不允许泄露任何与我相关的信息。”唐纵还是同样谨慎，他愿意把这本书送给路幽幽，但他不希望这本书给自己带来任何麻烦。这种教材一旦泄露出去，必然会引起轰动，到时候必定会牵出自己……在严谨至上的学术界，任何弄虚作假都会被人一眼识破，唐纵可没那个水平来对付真正的专家评审团。

    “我……明白了。”

    路幽幽仍旧不理解唐纵的要求，在她眼里，老唐简直就是世界级的物理学大师，二十多岁的年纪，就已经精通几大物理领域，简直就是印度拉马努金式的绝世奇才，这种人如果给他一个实验室和研究团队，说不定就能捧回一座诺贝尔物理学奖来。

    但老唐对这些东西好像都不感兴趣，他宁愿待在一座小小的中学里教书。

    这简直就是学术界的莫大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