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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三十九年事:齐国历 第三十三章 盗玺

    辽东县在幽州最北,以前是胡王治下,称辽东郡,早些年老将叶连召征东,胡王割让,才成了辽东县。

    辽东县有一家老店,名叫三花客栈,少年正裹着皮裘喝着酒,右手拿着刻刀,一点点的刻着一块木头。

    脸上微红。

    面前坐着一个面色惨白的少女。

    她身穿着一身单层的粗布袍,在这冬日,显得格外的冷。

    “怎么?想要和大黑山撕破脸皮了?”

    少年浅浅的笑了一下,盯着少女的脸,手上不断用刻刀削着木头。

    少女拿过酒壶,绕过那一小盘花生米,给自己倒上一碗酒,辽东白鹿,火辣穿吼,那少女立刻脸上飞过两朵嫣红。

    “小宗,我没想过是您来了,我本以为来的会是农先生。”

    仿佛酒壮人胆,那面色惨白的少女饮酒入腹后胆气明显大了几分。

    王可痴拍了拍桌子,高声叫道:“小二,酱牛肉呢?”

    少女微微皱眉,却没有说什么。

    小二叫了声来嘞,慌忙跑到后厨去接牛肉。

    “罗勒姐,我当年刚上山的时候,除了师姐就是你对我最好。”

    说着,抖了抖腿上的木屑,眼神越发的缥缈。

    被称为罗勒的少女垂下眼睑,不再言语。

    “小宗院子里面,款东,南烛两人我不曾见过,屠苏去年死在了京都,只有你罗勒常回来,小时候每次你回来都给我带些山下的小玩意……”

    喃喃自语,眼神越发的空洞无神。

    罗勒沉默片刻,插嘴道:“小宗,你不必念这些旧情,既然小宗您来了,我的命便拿去吧!”

    王可痴伸了伸右手,将刻好的木人放在桌子上,模样清秀,眉毛狭长,简直与眼前的少女一模一样、惟妙惟肖。

    然后,刻刀翻起,一刀断了木人之头。

    “客官!您的酱牛肉到了!”

    “小宗!”罗勒惨白的脸颊抖了起来。

    一柄短匕贯穿了王可痴的胸口。

    持剑者,正是上了牛肉的店小二。

    天下刺客第四。

    并州宕尽挽。

    罗勒猛的站起来,打翻桌子,身形一闪,用力一推,宕尽挽嘭的一声砸进了柜台,灰尘满楼。

    吓坏了身边一众食客,争先恐后的逃离。

    王可痴缓缓站起身来。

    “我打不过师兄卢升月,杀人比不过师姐林榆雁,因为我胆小……也因为我胆小,所以活命的办法总多一些。”

    那柄匕首悬在王可痴胸前,滴血未沾。

    镜中花,水中月。

    《太虚镜花妙要》。

    罗勒眼神微缩,宕尽挽翻身一滚,身形消失不见。

    王可痴摇摇头,闭目。

    良久,

    单手从虚空中一捏,捏住宕尽挽的脖子。

    另一只手撕破宕尽挽的面皮,露出本来的清秀的面孔来。

    宕尽挽性命交由身前的年轻人手上,却没有丝毫慌乱,眼神更是十分坚毅,冷声道:“黑山小宗王可痴,果然名不虚传。”

    王可痴摇摇头,木讷道:“罗勒姐看上了你,真是瞎了眼。”

    罗勒面色剧变,正欲上前,却见宕尽挽伸出手掌,示意罗勒别过来。

    然后,他笑了起来,沉声道:“莫非我宕尽挽入不了黑山小宗的法眼?”

    王可痴松开双手,转过身去翻掉在地上的木人。

    “我就当罗勒死了,大黑山上,再无此人。”

    宕尽挽连连后退,直到罗勒身边。

    罗勒紧紧抓住宕尽挽的手,神色不动,道:“小宗,黑山,从来不是什么大度的地方。”

    王可痴微微转过头来,没有理会罗勒的话,瞥了宕尽挽一眼,道:“天下最顶尖的杀手,你连前一百都算不上。”

    宕尽挽皱眉,却没有辩解,罗勒紧紧的握了一下他的手手。

    王可痴找到了那无头木人,面无表情道:“有人来了,再不走,要走不掉了。”

    说完,罗勒眉头紧皱,一咬牙抓着宕尽挽破开窗子,远远遁去。

    一位身形佝偻的老农推开三花客栈大门,看着王可痴,笑了起来,嘴里,少了一颗门牙。

    王可痴面色红润,从柜台上放了些碎银子,笑着朝柜台下瑟瑟发抖的掌柜的要了壶白鹿酒。

    从容的走出三花客栈。

    老者微微躬身,笑容不减。

    “老朽恭送小宗。”

    王可痴走了许久,直到了辽东县外,眉头大皱,吐了一大口淤血。

    而那边,老农情形也并不大好,眼角沁出一丝血迹来。

    然后老农看了看地上,罗勒的头正在桌子下面,另一边是罗勒的无头尸身。

    于是老农不由得皱眉,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只得从怀里提出一支刀一卷竹书,眼睛贴的很近,小心翼翼的刮掉了小宗罗勒的名字。

    “小宗大人下山,说是为了什么顾枉生的徒弟?我得和道主说上一声......”

    喃喃自语后,老农身形显得更加佝偻,离开了三花客栈。

    京都,皇宫内院。

    天子赵晟躺在龙床之上,紧闭着双眼,显露出痛苦的神色来。

    两侧有宫女伺候,皇后正一脸悲戚的坐在椅子上,手握着赵晟的手。

    那只手,干枯却显得红润,握笔的地方,一片光滑,指纹都被磨了个干净。

    安兴文在外面踱来踱去,眉头大皱。

    “莫非时不待我?”

    他那日面圣,言明铲除苏贼之事,本来喜极,却没想到乐极生悲,天子因此事突发病症,如今已经躺在皇宫里好几日了。

    太医来了一遍又一遍,一波又一波,皆说无大碍,只须静养,每日灌些肉糜便好。

    只是为什么到了今天,还是不醒。

    前些天借口天子春猎,抬空龙轿到了猎场,锦旗大摆,龙子尚且年幼,便未跟随,朝中大臣也只有少数心腹跟随春猎,只是如今时间太长,怕难以隐瞒了,再过些时日,恐怕误了时机!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若是再不下旨令蒋辟庵北上,抵抗梁王穆萧仪,恐怕以后再也没驱虎吞狼的机会了。

    当下之计,只有一个办法。

    安兴文忽然驻足,眉头紧皱,独臂显得空空荡荡。

    “盗用玉玺,代天子行军令?”

    虽说天子信任自己,但盗用玉玺也是天大的风险。

    安兴文眉头紧锁,愣在门外。

    忽然一咬牙。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此事若成,某安兴文青史留名,护江山万里,何惧天子之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