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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三十九年事:齐国历 第四十四章 烧尾

    苏州,将军府。

    此府,并不同于苏州一贯的园林风格,而是颇有一股子交州岭南的建筑气息,府外看去,清一色的白高墙,窄窄的漏着几间小窗子,内府房子都不大,透过月洞,能看见斜披着的一顶顶黑瓦。

    有个长髯的中年男子,正坐在院子里,与眼前的幼儿斗剑。

    苏州的气候一向不错,到了春日更是温润,正是穿单衣练剑的好时节。

    “穜儿,很不错,很不错,再过些年,剑术就要远超为父了。”

    那幼儿腼腆一笑,收了木剑,正要说些什么。

    去眼见府门开了。

    进来一个满身铠甲的小将。

    “二哥!”

    “穜儿,在习剑?”

    那小将笑着应了一声,走到蒋辟庵的身前。

    “义父,陛下金牌至,传令北上,以御青州军......”

    蒋辟庵捋了一下下颌的长须,点了点头。

    “看来,到了时候了,令尹柯开姑苏关,放尚克宸进来。”

    “义父!若是尚克宸入关,涂州恐怕......”

    蒋辟庵没有表情,淡淡道:“叶罫,义父待你如何?”

    小将叶罫愣了一下,不明白蒋辟庵的问话是何意思。

    “归洗河的一饭之恩,值得你念那么久?”

    小将一咬牙。

    一柄湛蓝的毒匕,毒蛇吐信,刺了过来。

    “恩重如山。”

    也不知是回蒋辟庵,还是回那一饭之恩。

    匕首刺破了蒋辟庵手里的那杆木剑,却被紧紧地夹在了木头里面。

    “既然如此,义父就无愧于心了。”

    说着,用木剑挑了开匕首。

    狠狠地劈在了脑袋上,直劈的小将叶罫脑颅飞血,溅了一地,两只眼睛直瞪了出来。

    滚到了穜儿的脚下,被一只稚嫩的小脚,狠狠地踩爆。

    蒋辟庵站了起来,背负着双手,微微可惜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可惜这孩子了......”

    穜儿笑了一下,唇红齿白,模样好看至极,道:“父亲何必叹息?损敌千军,与得之千军何异?”

    蒋辟庵摸了摸穜儿的脑袋,没有说话。

    幽州,镇江城。

    知县景太冲已然接到文书,调任幽州,做幽州税使,是以在幽州府城大摆烧尾宴。

    烧尾宴是士子登科、官员升迁才摆的宴席,规格并不相同,少的仅有几道菜,宴请四邻,而有的,则仅次于九州全席,宴请的便是同僚、商贾、名士。

    而镇江帮,就有幸得了这么一张帖子。

    这些天镇江帮着实是蓬勃发展,魏可染已经开始筹谋玄菟县分行的开设之事,得此一张帖子,倒也正常。

    帖子由马鹿递了进来,送到了张幼初的手里,嘿嘿直笑。

    张幼初本来正看着帖子,听到笑声,一扭头,看了一眼马鹿,不解道:“你笑什么?”

    马鹿捧着大肚子,强憋着笑,道:“县太爷升官请土匪吃饭,嘿,嘿嘿,这可由不得属下不笑......”

    张幼初噗嗤一乐,方才想起镇江帮的根底是群土匪。

    “这世道,有钱了换身皮,当官的都请犯刑的。”

    正说着,林浣衣带着年年和大喵跑了出来,用一根茅草逗弄着两只小物,罗敷就在门前笑着跟着,这几天看来是心情好了许多。

    张幼初急忙收了那张帖子,揣在了怀里。

    “师父,你藏什么呢?”

    张幼初一摇头,正色道:“怎么能说是藏呢?”

    正说着,年年跳了上来,熟练无比的掏出帖子,一如从怀里掏符篆。

    跳到地下,跑到林浣衣的面前,邀功似的,小爪子一个劲的摇。

    张幼初脸色一黑。

    “你也不识字,抢过去有什么用。”

    林浣衣哼了一声,接了过来。

    “火什么......毛......女帖”

    张幼初不由得汗流了下来。

    晚上和魏可染说了这事,魏可染意思是无妨,可去。

    等过了几天,到了日子,张幼初换了一身袍子,叫来了余春猫,求着她给易容,虽说张席之子的身份,未必会给他带来多大麻烦,但终究小心无大错。

    余春猫倒是没有拒绝,而是一个劲的笑。

    让马鹿买来一大堆稀奇古怪的东西,一股脑的全贴在了张幼初的身上。

    张幼初只觉得脸上油腻腻的,半晌又穿上一件猪皮袄。

    等过了半个多时辰,才从眼前的缝隙里看见余春猫一拍身子。

    “恭喜张大帮主,大功告成。”

    张幼初笑了一下,却不知怎么的,只觉得脸上紧紧地,用手一揉,肿乎乎的。

    “余姑娘,有镜子吗?”

    余春猫没应声,而是大笑着拉开了门。

    门外冲进来两个人,一个是林浣衣,另一个身形矫健的,却是魏可染。

    两人看着张幼初,面色古怪。

    半晌,不知哪里传出一声猫笑。

    引得哄堂大笑。

    张幼初捧着肚子上的猪皮袄,右手一挠脑袋,道:“你们笑什么?”

    直到余春猫递上一面铜镜。

    一张其丑无比的面容露了出来,两字眼睛如同一条缝,一嘴的小龅牙,两条胡须垂到肩膀上,大腹便便。

    “兄台,你谁啊你!”

    镇江县,景府。

    公子景蘅正带着一群家丁,在门前收礼,添录礼单。

    单单一个嗓子好的,用作唱礼。

    来的人非富即贵,拿的东西都不算少,唱起来多是黄金翡翠,古玩字画,甚至还有一张道门古篆。

    张幼初哪里舍得出血,仗着自己不要脸,且得罪过景家,单单让林浣衣拎着一小盒精装的米粮,就过了去景府。

    等到了府前,景蘅一愣。

    他今天见得生人多了,但没见过这么生的。

    漫说是镇江县,便是幽州府,也没有听说上等人里,有这么丑的一位。

    “敢问这位兄......额,先生......可有请帖?”

    张幼初一捋八字长胡,看了一眼佯装随从的魏可染。

    魏可染笑了一下,弯腰递上了一张请帖。

    “给大人过目。”

    景蘅一笑,接了过来,正是景府请帖,只不过多了一只猫爪印。

    翻开一看,眉头挑了起来。

    老仇人,镇江帮。

    “唔,景蘅得罪了,还请进来......”

    张幼初跋扈的一扭头。

    魏可染和乔装打扮成书童模样的林浣衣,忙递上礼品。

    景蘅掂量了一下,发现这锦缎缠的木盒分量不轻,忙笑了一下,等几人入了府邸,立刻动手裁开,好入礼单。

    盒子四四方方,打开一瞧,里面装着几升珍珠白米。

    瞬间,景蘅脸色黑了一下,朝着门里瞧。

    也不知那个不长眼的,跟了过来,伸脖子喊了一声。

    “镇江帮,送上白米一盒!”

    满院子里的人都往外瞧,嚯,一盒白米?好大的排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