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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三十九年事:齐国历 第七十七章 楚布

    他这是第一次见苏象如此窘迫。

    正笑着,先上来了几盘冷菜。

    苏象肚子空空,许久没吃过正经的一顿了,极其自然的撇开张幼初胳膊,用筷子夹了一筷子。

    京都,魏桥。

    魏桥是京都有名的地界,正对着的是一条烟花巷,身后则是京都的魏市。

    每日在这魏桥上来往的人不少千人。

    便是今日下午,一个面带长疤的少年,带着一个醉醺醺的道士,走在魏桥之上。

    “卫道长,既然酒足饭饱,可想好了?”

    这长疤少年,便是烂柯。

    那道士嘿嘿一笑,醉道:“听闻老大人府上新来美人,不知可能尝尝滋味。”

    烂柯凝眉,低声道:“卫道长,不要过分,天下间也未必只有你知晓这《大八局水龙门》,杀了你,再找一个便是。”

    那道士一吹胡子,嘿嘿怪笑。

    “那要看看你鸦子楼,有没有这个本事。”

    烂柯抬手,却没见剑光。

    那道士只见着自己的胡子,立刻掉了一大半,都是被剑齐根砍断。

    却是不惊不慌,笑道:“好快,好说。”

    正走着,却见魏桥桥头边上有父女二人卖艺,呼啦啦的围了一大圈人。

    卫道士推开人,跻身上前,烂柯冷哼了一声,跟了上去。

    这寻常把式在京都哪里吃得开,敢来敲锣卖艺的都是有些独门能耐的人。

    “小老儿没大本事,除了年纪大点——但我这女儿不同,乃是天上神仙下凡!”

    人头攒动,忽而一阵嗤笑。

    “仙人下凡便是这个模样?”

    “老汉怕是想钱,想疯了?”

    “神仙?来,给我们瞧瞧怎么个神仙法?”

    卫道士嘿嘿一笑,看了一眼烂柯,道:“就是不知女神仙的味道。”

    烂柯没接话,也不催促。

    只见那身穿破烂布衣的老汉笑了一下,擎出一把刀来,道:“丫头,蹲好。”

    那女孩儿扎了一个马步,前躬,让出粉嫩脖颈来。

    老汉放下刀,吐了一口唾沫,左右手搓了一搓。

    “哎!”

    老声长吼,刹那间,拔刀断头。

    “噗通”一声,头颅坠地,滚了一滚。

    再看向断口处,隐隐有白光,无丝毫血水涌出。

    “这!”

    “怎么可能!”

    烂柯也瞪大了眼睛,他所擅快剑,目力甚好,却没见着这刀有何异常。

    卫道士看了看,笑了一声。

    不等人群讶异,老汉收了刀,笑了一下,道:“回颅。”

    只见那头颅翻飞,瞬间回了那女孩儿颈上。

    完好如初。

    “神仙!真是神仙下凡!”

    “小老儿胡诌,哪里是神仙。”老汉两手一抬,忙摆手道:“都是些障眼法,权来挣个饱饭!”

    那女孩儿唇红齿白,面不改色,倒着端起铜锣,慢慢走了一圈。

    人群里有笑有惊,大半给了赏钱。

    忽然噗通一下,就见那女孩的头,掉在了地上。

    两只手茫然的端着铜锣,骇得人群一惊,忙退了好几步。

    老汉眉头一皱,上前扑啦啦的打掉了赏钱,银子铜子掉了一地。

    一抱拳。

    “小老儿初登京师,不知犯了哪家事,还请谅解!小老儿这就走!”

    说完,老汉皱着眉,高喊:“回颅!”

    那头颅滚在地上,纹丝不动。

    老汉叹了一口气,眼神在人群里游离。

    “小老儿,求这位高人放手!”

    四下里无人应声,人群中相互看。

    烂柯看了看身旁的卫道士,低声道:“卫道长,是不是你?”

    卫道士一抬眉毛,也不说话。

    那老汉摇着脑袋,高声道:“小老儿心急了,若不还我家丫头,休怪小老儿搏命了!”

    卫道士只在那里笑,笑得轻蔑无比。

    正这时,只见那老汉掏出一个布包,捡了一粒香瓜的瓜子。

    割开皮肉,埋其如臂。

    顷刻,生出满天青藤,结出一个人头大小的瓜来,老汉一抬刀,嘭得一砍。

    烂柯只觉得寒气逼人,一躲。

    只见卫道士忽然没了身子,忽然心有所觉,一回头,魏桥之上,一个身穿长袍文士的脑袋,噗通一声,掉了下来,滚在了魏河之中。

    鲜血喷涌,身子栽倒。

    “冬!”

    就这时,那丫头头颅翻飞,接了头上。

    二人也不管周遭人各异的表情,低身捡了几块碎银子,匆匆忙忙的裹着包袱就走。

    烂柯挠了挠脑袋,叹了口气。

    “这下子麻烦了?”

    只得垂头丧气的回了苏府。

    到了书房,一敲门。

    “首辅大人。”

    苏太寅正在翻阅着什么,听到声音,笑了笑,合上书籍,道:“烂柯啊,进来。”

    烂柯苦着脸,道:“我把卫道士给弄丢了......”

    苏太寅皱了皱眉,叹道:“丢了?”

    烂柯前前后后的说了一遍,直说道要韩氏侍寝,自己动刀相逼到时候,却见苏太寅一拍书案。

    “简直胡闹!关乎破青州之秘的要事,便为一点美味,给他便是,你竟——罢了,再过几日,你去陪苏煋到幽州一趟吧”

    烂柯跪了下来。

    门外,韩氏端着药膳的手抖了抖。

    面皮发红,眼睛里全是泪水,却丝毫不敢动,只是手脚发颤。

    “不愿意去?”

    “烂柯只是怕烂柯离开京师,无人在大人身侧。”

    苏太寅神情缓和了一些,道:“有鸦子楼在,你不必太过担忧。”

    片刻,烂柯才一拱手。

    “烂柯明白了,这便去准备。”

    苏太寅挥挥手,低头又去翻阅古籍,道:“去吧。”

    直到烂柯出来,看到一眼韩氏,忙关上了门。

    拧着眉头,动作极快的接过药膳,另一只手拉住韩氏,直拉出了书房很远的假山旁。

    “记得,过一刻钟再去书房。”

    留了这句话,烂柯把药膳放在了一旁,转身就走。

    只剩下韩氏在那里,不知所措,暗自垂泪。

    片刻,韩氏忽然笑了一下。

    擦了擦眼泪。

    幽州,镇江城。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张幼初直接拽着苏象,一并睡倒在桌子上。

    席间只留了焦阑直与魏可染二人。

    两人虽初次谋面,却仿佛旧友一般,聊得十分投机,难免谈及天下事,一时,更是说到了天下读书人。

    说着,说着。

    便不得不说到了张公席。

    身死大黑山下,不由得一阵唏嘘。

    “大黑山当真是天下第一秘境,行事诡秘,高手如云,想不到便是张公这等大贤,也难逃此劫。”

    魏可染摇摇头,叹息道:“张公乃是献命而去。”

    焦阑直怔忡了一下,喝了口茶,道:“此中还有些密事?”

    魏可染点头,正色道:“张公生前便算好了一切身后事,自然是献命——只是,魏某实在想不清楚,这大黑山为何来取张公之命。”

    焦阑直若有所思,忽然一皱眉。

    “近十年来,大黑山共降世几次?”

    “五次。”

    “是了,苏州八湖盟起义一次,周人魔入京一次,孔将军携海民归九州一次,再后,便是张公与大剑顾大侠。”

    说到这里。

    魏可染眼前一亮,道:“你是说,这大黑山,是为了稳固赵家江山?”

    “小生正是如此猜测。”焦阑直点点头,忽然又凝眉道道:“也不准确,那为何不除了凉王?”

    张幼初勉强抬起朦朦胧胧的眼睛。

    “我爹说过一次,那老王八手底下,有个......石头大将军,天下......无敌,大黑山下凡,都要被那石头大将军,给,给,掀翻!嘿,做泥球玩!”

    魏可染看了一眼焦阑直,又去看张幼初。

    “主公,是哪位?”

    “不......知道,应该是楚......布。”

    焦阑直掩口,朝着魏可染低声笑道:“张公子怕是醉了,齐国开国之时的人物,已经几百年了。”

    魏可染尴尬的笑了一下,低声回道:“主公一向如此,焦生莫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