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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三十九年事:齐国历 第八十三章 攻心

    “跑了?”张幼初愣了一下,扭着头看了一圈,千算万算,却没想到有这种事。“什么时候跑的?”

    “这......小的也不知道,今早上来,就没见到县太爷......”

    那皂隶苦着脸,讨饶也似的拱了拱手。

    “听兄弟们说,昨天老知县景大人——幽州税使大人来过了,那时候就已经找不到县太爷了。”

    张幼初活生生的被气笑了,这刘为民还真是有些意思,见了这般情形,立刻扔了乌纱帽不要,就这般逃了。

    “同知呢?”

    “今早刚走,还跑丢了一只鞋......”

    “那,主簿呢?也走了?”

    “大爷您神机妙算,走了!”

    张幼初呸了一声,这算哪门子神机妙算,佯装怒气,道:“不打紧,既然大人们都不在,你便是镇江城的首要了,你来来审!”

    “我?不是,大爷!哎哟,这位大爷!”

    张幼初下了马,手拎着那皂隶,一脚踢开了门。

    门里物件被挪了个干净,就连升堂用的铜锣都给抢跑了。

    一个人没有。

    三班皂隶想必一见县太爷不见了,又知道前些天犯了大事,是故都逃了。

    落了一间乌蒙蒙的公堂,好一个狼狈样。

    张幼初眼见着这公堂没有公堂样,哪里审得了案,一扭头,道:“算了,去让游士房的人,把镇江百姓引过来,但别说开审,只说闹事。”

    张幼初说完,把那皂隶松了,道:“那你又为何不走。”

    那皂隶苦着脸,道:“我老娘今年已有七十,年迈不堪,亡命之路又多有颠簸,哪里经得起,我是个鳏夫,若是逃了镇江,老娘无人照看,哪里能够活命?”

    张幼初想了想,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若不嫌弃,你去息来粮行那里,找个差事,就说我张幼初让的,没人敢害你。”

    “谢大爷!谢大爷!”那皂隶忙点头,说完转身就走。

    “你且等一下。”张幼初想了想,伸出手,扔了一块银子过去,滚在了那皂隶的脚下,道:“拿着。”

    那皂隶愣住了,想了想,低着头抓起那锭银子,又猛得磕了一个头。

    “这辈子,忘不了大爷恩德!”

    张幼初没说话,而是摆了摆手。

    上一个这般说话的,最后刺了他一簪子。

    那皂隶见状,应了一声,站起身来就走。

    张幼初看着那身影,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行善乃是本性,又不求回报,不然岂不成了交易。

    想到这里,忽然觉得,那日崔芫也没有那样面目可憎了。

    站在崔芫的角度上来看,那一簪子,合情合理。

    正想着,四面里被鼓动了起来,都朝里面走。

    张幼初削断思绪,笑了笑翻身上马。

    “诸位,可识得某张幼初?”

    一声高喝,四下里看得人更多了,这事也得算是“万事开头难”的一种。

    一但有个三五人围观,看得人立马成倍增长。

    “今日粮行还了米,诸位都可以去看,只不过有一件事,张某不吐不快!”

    众人面面相觑,里面有一个仆役,正偷偷的去看马鞍上的张幼初,咬牙切齿,却不敢瞪眼。

    “粮是真还了,这张大帮主还真是个善人。”

    “这话放屁,粮还了就是善人?这是应当还的!”那仆役呸了一声。

    “嘿,应该还?你敢在张油鼠面前说这等话?”

    “叶老将军都不管这事儿了,就是贪了这些粮来,也没丝毫办法,张油鼠扣的粮,张大帮主给放的粮,凭什么说不是善人?”

    那仆役吃了瘪,一扭头钻了出去,动作极快。

    若是张幼初看到,能知道这仆役是崔家的管家,崔福,只是如今成了仆役。

    不过此刻张幼初正忙着,用赞许的眼神看了那游士房的房员一眼。

    虽说这话都是魏可染事先教好得,但得说,这房员很有天分,把这话说的叫一个融会贯通,仿佛就是自己说的一样。

    “本帮事务多在外地,很少回镇江,故而父老未曾听闻我镇江帮的名声,也不奇怪。”说到这里,张幼初话锋一转,道:“但我镇江帮根基便在镇江,又怎么会放任镇江百姓,受不平之事?”

    人群里一阵骚动。

    里面有个矮个子,声音很高,道:“不平之事?此言怎讲?”

    张幼初点点头,道:“张某已然查明,五方粮行勾结官府,榨取百姓血汗!”

    此言一出。

    就听着噗通一声,人群外,一个胖子流了一身冷汗,一身肥肉,跌坐在地下。

    张幼初一瞥,那一滩肥肉,正是崔员外,崔定安。

    崔定安听到了崔福的报信,这才急匆匆得赶来阻止,看看有没有缓和的办法。

    却没想到,听到了“五方粮行”这四个字。

    耳朵嗡得一声。

    看来,此事再无缓和之地。

    旋即,崔员外铁青着脸,站起身来。

    用手指着张幼初,冷冷道:“血口喷人!可有证据!”

    正这时候,曹大急匆匆的跑着,高声道:“帮主,‘青梅回信’来了。”

    人群回头去看。

    张幼初也愣了一下,旋即想起之前留了银子,还在酒肆里吃了青梅的事情。

    那时边说要查明此间事,只不过后来魏先生一语道破,就把这事儿抛诸脑后了。

    曹大挤开人群,举着手。

    “帮主,回信在此!”

    张幼初接过,扫了一眼,冷声道:“景太冲与你的书信在此,还敢妄言狡辩。”

    “捏造!”

    “捏造?又说没有,又说捏造,好你个巧言善辩的崔掌柜!”

    “我......”

    “我什么我!吃我幽州土,饮我镇江水,为何做着不当人子的事!”

    “你!”

    “你什么你!为富不仁,勾结官府,巧立税目,从中牟取暴利,又该当何罪!张某今日不取你狗命!只是要看看幽州官府还有没有王法在!”

    说完,张幼初一挥袖袍。

    崔定安喷了一大口鲜血,眼神涣散的坐在了地上。

    “回府。”

    张幼初冷哼一声。

    “明日,张某前往幽州,看看我州税使景太冲,又有何高论?”

    说完,策马而走。

    人群里先是沉寂,不知是谁,高吼了一声。

    “好!”

    忽然一阵激昂。

    等过了一会儿,人群都走了去。

    只留下那先前发话的矮个子,挠了挠脑袋,一脸怔忡。

    “不是?我没明白,他收税,嗯,是啊,但是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