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明:第三卷 新芽 第292节 龙岩战记(十四)
陈有寿艰难得从床上坐了起来。手机端https://伸手拿过拐杖后,他拖着伤腿,忍着钻心的疼痛,一瘸一拐推开屋门走了出去。
做为40多岁还奋斗在抢劫一线,轻伤不下火线的匪伙元老级人物,陈有寿是有资格享受小房间待遇的其余大部分人晚上都会睡大通铺。
原本陈有寿是不想下床的――被腿伤折磨的他现在只想睡觉。然而现实却逼迫着他不得不起床看看情况作为一个积年老匪,任何不寻常的情况都会让他产生警觉,哪怕他就在最安全的匪窝里。
不寻常的情况是什么呢?太安静了。
原本陈有寿的窗外是很吵闹的。今天正午,成功举办了迷信大论坛的岩头寨匪伙,顺势召开了答谢ap动员酒会。
山下林朝奉送来的猪羊和烈酒当即派上了用场,沥沥的斟酒声和土匪们狂喝乱喊的斗酒声响彻了整个山寨。
就连躺在床上的陈有寿也不得安生几个老部下不但抱来了一坛大伙从未喝过的烈酒,还争先恐后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而陈有寿除了因为腿伤没喝酒之外,其余的事他听了也蛮高兴的寨子里这回终于有了高人辅佐,想必日后大伙都能兴旺发达。
这之后他便保持了半梦半醒的状态――外头总有人不时在大声说话。不知不觉间,他终于睡着了。而等他醒来以后,看看窗外的天色,陈有寿知道现在已经是申时中下午4点。)
睁眼在床上躺了一会后,他却突然感觉有点不对了太安静。
按照匪伙开party的惯常套路,这一通酒至少要喝到天黑以后才会散场。至于说整个山寨里安静下来通常要到午夜过后,因为有太多的醉鬼会四处吵闹。
然而今天邪了门了,陈有寿在床上躺了一会后,却愣是没听到半点声音。感觉有点荒谬的老陈又在床上竖起耳朵等了一会,发现窗外依旧鸦雀无声,和他睡觉前完全是两个环境。
下一刻,他扯着嗓子吼了几声。然而这没什么卵用,窗外还是没反应。
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头的陈有寿,这时再没有犹豫,他急忙忍着痛从床上坐了起来,拿起拐杖就出了门。
门外一片寂静。
而当他转过屋角,绕过一从杂木后,不经意间松了口气――他看到了三个土匪。
这是三个醉鬼。他们东倒西歪地躺在几块大方石组成的“饭桌”上,身旁扔着倾倒的酒壶,石面上扔着啃了一半的鸭子,脚下是呕吐出的秽物。
陈有寿见此情形,一边笑骂,一边拄着拐杖走了过去。到了跟前后,他挨个推搡了几下,发现只有一个还能嘟囔着说两句胡话,其余那两个满身酒气的,都已经醉死过去了。
“林朝奉今次送来得真个是好酒!”陈有寿发现唤不醒醉鬼后,不由得摇了摇头,转身往山门方向走去。
陈有寿的轻松愉快在他来到山门后的场地上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当啷”一声,他手中的拐杖掉在了地上。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副现实主义的野蛮写生大作长长的,用排桌拼起来的宴席上,上百号土匪无一例外地全部醉死了过去。他们在长桌上爬伏躺卧,摆出了各种姿势,却偏偏无人动弹。
在太阳当空的白日下,整个场上却悄然无声,仿佛雕塑一般的人体造型起起伏伏,显得诡异而又滑稽。
陈有寿从第一眼起,就感觉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他绝不相信上百号人都能醉成这个样子,哪怕大伙喝得是所谓的烈酒。
恐慌至极的他这时连拐杖都来不及拣,拖着伤腿就大步往前蹭,丝毫不顾伤口正在崩裂。
来到宴席旁后,陈有寿一边大喊,一边挨个扳起土匪们仔细观察。这一看,他倒是发现了端倪大部分人其实还活着,只是他们都不能动弹了。
这些人无一例外地脸色青紫,满头大汗,手脸抽搐,说不出完整词句,乍一看,就像喝醉了一样。
陈有寿这一刻汗毛直竖他敢断定,大伙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或是被人下了毒。
环视一圈后,明明站在人堆里,陈有寿却感觉到毛骨悚然。这时他一把扔下手中的醉鬼,急匆匆往聚义厅走去。
去往聚义厅的路上,沿途都是三三两两倒地的土匪。陈有寿没有搭理这些还在微微抽搐着的小角色,径直进了聚义厅。在里面转了一圈后,发现厅里的几十号醉鬼中没有大当家马势下和二当家林虎,他便扭头往大当家的屋里走去。
果不其然,马势下和林虎,还有另外两个头目都在屋子里。当陈有寿一步一个血印,拖着伤口崩裂的腿来到屋里后,发现马势下倒在床上,另外三人都躺在地上,桌上摆着杯盏狼藉的菜肴和两个烈酒坛子。
陈有寿惶恐地大喝一声后,扑到床边就想扶大当家起身。
然而身高体胖的马势下根本不是他能扶起来的――此刻的马大当家,脸色发青,两只手像鸡爪一样抽搐着。能看得出,大当家正在极力想说些什么,但是嘴里正在吐出白沫的他,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几声毫无意义的“呜噜”声。
陈有寿的心是绝望的这种情况和他所知的任何一种毒药都对不上号。要知道,在古代,无论是最常用的砒霜还是一些类似于断肠草的植物性毒药,发作时的症状几乎都有“腹痛如绞”这一条。
也就是说,中毒后的人其实是有行动能力的,在死亡之前,人是可以满地打滚大喊大叫的。然而今天这种全体无法动弹,说不出话,貌似酒醉的毒症,已经超出陈有寿的知识范围了。
陈有寿此刻没办法,他只能先忍着痛坐到床上,然后将马势下的头费力地垫在自己腿上,伸手取了一旁的水壶,准备给大当家先灌点水。
就在这时,屋门却“吱嘎”一声,被人推开了。
陈有寿在惊恐中抬头一看,下一刻他却大喜过望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身素色道袍的蓝大先生。
“先生,先生,你方才去哪了?大伙都遭人暗算了!你该是没吃那些酒菜吧?快救大当家!”
陈有寿此刻已经语无伦次了在恍若鬼蜮的寨子里一个人活动了半天,现在乍一见到活人蓝大,他顿时将一连串的问题丢了过去。
“刚从望楼上下来,哨位上的人也不行了。”蓝大先生听到这一串问话后,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快步走了过来“酒里有毒,大伙都着了道。嗯,你有伤,我吃素,眼下你我二人就是寨里的活人了。”
蓝先生一边说,一边摇了摇手中一个青葫芦,然后拔掉塞子,对准马势下的嘴灌了几口无名液体进去。
“先生该是配了解药?这是何种毒酒?如此歹毒!”陈有寿这才发现蓝大手里的葫芦,看到先生给大当家灌药进去,不由得欣喜若狂,连连追问。
“这酒中之毒,岂是那么好解的?”蓝大给马势下灌完液体后,又转身走到屋子另一头,蹲下身子,开始挨个给地上的三位头目灌起液体来。
与此同时,蓝先生悠悠地说道“这酒里下了氯化钡,为了掩盖胃肠刺激和拖延肌肉麻痹时间,还加了点吗啡,神仙也难救啊!”
陈有寿听不懂那些名词,尽管心下已经隐隐感觉到不妥,但是他还是惯性问道“‘氯化钡?’未曾听过那你这喂得又是什么药?”
蓝先生这时已经给地上的最后一个头目喂完了“解药”,只见他顺势站起身,对着陈有寿摇了摇手中的葫芦,微笑着说道“这是井水加氯化钡,5克装的大剂量,专门用来给头目们免费续杯的。”
“啊!你,你,你,原来是你!”陈有寿此刻全部明白了过来,他坐在床上,一手抱着大当家的脑袋,一手指着蓝大,满脸怒容,嗓子里发出了咯咯声“你,你到底是何人!?”
“帝国情报局三处特工南望,代号‘化学家’”。
蓝先生微笑着报上了自己的名头。
“你是官府的人?”陈有寿没听懂那串怪话,他凭着本能就猜到了对手的身份。
“然也。”蓝大点了点头。
“啊!”陈有寿一声大叫,就打算合身扑过去,和灭了全寨弟兄的官府恶魔同归于尽。
然而马势下的身体阻碍了他。就在他搬开大当家身体的那一刻,“嘭”的一声枪声响过,陈有寿的眉心就多了一个9口径的弹孔出来。
“早前就给你们指过路了,谁让你们不想做官府的狗呢?”南望开枪后,一边轻叹一声,一边缓缓收起手中小巧的p226手枪。这之后他从怀中掏出一块手绢,弯腰将弹壳裹进手绢,仔细地收好。
做完这一切后,南望走到床边,看了马势下一眼。
此刻的马势下,瞳孔已经开始放大,活不过2分钟了。
南望见此情形,转身出了屋门,走到宴席那里,扛了一把椅子来到山门前,费力推开山门后,他将椅子摆在门前,大马金刀地坐了上去。
下一刻,他从怀里掏出一根香烟点燃后,吐着蓝雾,望着远山,陷入了深深地回忆中。
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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