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并不说话，在意识海中，他似乎变得更加沉默。

    “即使如此，你也不可能战胜我，先锋。”

    看到陈默毫无反应，亚历山大·科维努斯诅咒道，声音在整个迷雾海域中回荡。

    “你的力量太弱小了，弱小、愚蠢、不堪一击的先锋！而伟大的我的精神力，是你的千百倍！”

    黑暗始祖的性格在意识海中，也发生了某种异变，变得与它的儿子几乎没有区别。

    或者说，显露出了隐藏在外表之下的真实自我。

    陈默只是沉默，脚下的圣焰湖再度掀起巨浪，但这一次它不再是单纯的洪流，而是和陈默合为一体，骤然炽燃，化作滔天炎流，光焰轰然撞去！

    炎流所到之处，浊流尽化乌有！

    “不可能！这是什么？”

    浊流中亚历山大的许多人面，骤然变色，怨毒狂吼。

    这一次浊流被伤害到的程度，比第一次要严重数倍。

    虽然它的体积仍无穷无尽，但炎流只一个来回，就使十倍于炎流的浊流毁去，虽然它们又重新生出，但其体积却减少了几乎有三分之一，显然其受到的伤害，绝非先前可比。

    数次冲锋之后，炎流耗尽，陈默再度从虚无中重生，圣焰湖随之涌现。

    陈默并不回答，但他脚下的圣焰湖，却在其下的黑暗中，翻滚出了只言片语的答案。

    ——意识之中，并无定式。

    精神力的形态，取决于使用者本人的思想，对于陈默来说，他最熟悉的力量便是净化圣焰，因此他的精神力，也因此生出了无色光焰。

    发现这一点后，陈默立刻将湖水与自己合为一体，完全化为圣焰形态，果然威力更是大增。

    亚历山大·科维努斯虽然是拥有极强的精神力量，但他的精神能力，是掠夺了某位先锋的天赋力量，没有数据化的情况下，这种力量虽然在千年之内不断增长，但在运用技巧上则几无提升。

    这就好比将蝎子的尾巴嫁接在猴子身上，能够运用已经是天赋异禀，想要更进一步却绝无可能，只有主神的数据化能够突破这种界限。

    陈默足下圣焰湖再度掀起，炎流与浊流激烈碰撞！

    无论亚历山大·科维努斯如何言语、愤怒、怨毒，陈默并无一字回应，只有圣焰炎流不断席卷而上，扑灭，然后重生。

    这是他的意识海，只要他的意志没有崩溃，可以重生的次数几乎是无穷无尽的。

    但缠斗进行了很久，或者进行了一瞬间后，在千百次的碰撞后，圣焰湖终于还是暗淡了下去。

    陈默的身体——他的自我外相，也变得黯淡下去，但他仍然站的笔直。

    他看着面前仍然显得无穷无尽的浊流。

    浊流其实已经比刚刚侵入意识海时，弱小了几乎有三分之一。

    但还剩下的三分之二，仍然如同无尽汪洋一般，无可抵御！

    “你输了，先锋。”

    如同千百万人群混杂在一起的奇异杂音响起，甚至几乎听不出亚历山大·科维努斯的原本声音。

    无数表情各异的苍老人面在浊流中沉浮，有的怨毒，有的仇恨，有的大笑，而有的毫无表情，连面目都已经模糊。

    比起刚刚出现时的一种面容，现在浊流之中流淌着的，几乎已经变成了走马灯的众生相，这意味着这个意识的主人已经无法维持唯一自我，杂念已经干扰到了意识的运行。

    输给这样的敌人，你甘心吗？

    望着仍然无穷无尽的浊流，圣焰湖中响起了微不可闻的缥缈清音。

    陈默并不言语，沉默踏下，圣焰湖再度与他合一，化为暗淡炎流。

    “你已经输了！先锋！”

    浊流之中的声音，骤然转为愤怒。

    在这片意识海之中，一切掩饰都已没有意义，所有情绪都表露在外，甚至成为武器。

    “我们无穷无尽！”

    浊流奋勇扑上，与炎流再度碰撞！这一次的战斗显得更加悬殊，炎流几乎支撑不了多久就湮灭在敌人之中，而敌人的洪流则源源不断，甚至逐渐融入这片迷雾海域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无数人面杂乱出声，响彻整个迷雾海域！

    “我们即将融为一体，我们即将主宰一切！”

    这一刻失败似乎已经迫近，而毁灭近在咫尺。圣焰湖再一次重生之时，几乎只有一层薄薄圣焰，连湖水都近乎枯竭。

    然而，陈默站立在湖面之上，形体虽已开始模糊，但双眼却从未有过的明亮！

    在这个刹那，无数的数据在陈默的形体上闪过，随后归于寂静。

    无尽的意识海之中，一切都为之衰微，希声，并且静止！

    主神的提示信息，在陈默的面前悄然展开！

    “规则载入100%……规则载入完成，伤害结算完成，真实伤害清算。”

    迷雾消散了。

    在迷雾之下的，并非是黑暗混沌的水域，而是一望无际的血色光辉，在这血色海面之下，竟隐隐有千百亿死者的亡魂沉浮！

    一枚笼罩了几乎半个海域的血色眼眸，在光辉之海上缓缓睁开，在意识海之中，一切都是意识的体现，而在这枚血色眼眸之后，是一个宏大到超越一切伟大与渺小，令整个世界在它面前显出虚幻的，甚至超越了意识这个概念本身的存在！

    “这是什么？”

    无穷无尽的浊流，在血色光辉之海面前亦如涓涓细流般渺小，无数人面露出恐惧表情，预感大难临头。

    在这一刻，陈默已与无尽血色光辉合为一体，圣焰之中，已非无色，二者再无分别。

    “这就是你所追求的真实。”

    陈默说出意识海中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话。

    血海倾覆。

    …………

    陈默醒来时，发现自己仍身在半空之中。

    一切似乎都处于静止之中。

    时间骤然开始流动。

    自己的目光正对的苍老头颅，瞬间如风吹蚀般消逝，连一点尘埃都没有留下，而狼王被精神力量解离的身躯崩散滚落在甲板上，发出血肉碰撞钢铁的闷响。

    陈默从船上落下，砰然落到地面。

    “你杀死了亚历山大·科维努斯，你完成了支线任务·黑暗始祖，你获得了血脉根源。”

    陈默没有在意主神的信息提示。

    世界如水面般波动。

    陈默目光所及，一切都变得动荡，扭曲，像鱼透过水面看到天空，亦或者被关在凹凸不平的玻璃房内，所见到的一切都隔着一层阻碍。

    万物失去颜色，声音亦遥远而模糊，寂静充塞一切之间。陈默能看到的一切景色，能听到的一切声音，都如同气泡一般漂浮，甚至伸出手去，便能将这一切戳破。

    这种感觉……

    陈默微闭双眼，再度睁开。

    那层隔阂消失了。

    耳边传来轻柔风声，荒野中偶尔野兽咆哮，海浪拍击在岸边，又徐徐退去，世间万物挣脱虚幻枷锁，再度有了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