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说得真是好听，其中又有几分真心？”

    无双城内，独孤鸣在堂内踱步，口中连连冷笑，脸上却露出迟疑。

    一年多前，天下会十万精锐齐出，先是覆灭蒙古，护驾从龙，又灭白莲教，再入山海关，抵御东瀛入侵。

    消息传来，他只觉得是天方夜谭，雄霸狼子野心，与无双城明争暗斗二十载，岂能不知？

    若说雄霸谋反，那独孤鸣不带半点惊讶，可护龙勤王，保家卫国，碧血丹心，这还是认识的那个雄霸么……

    但是很快，他又发现，雄霸依旧是那个雄霸。

    “雄霸老奸巨猾，所图甚大，作为第一个投效的江湖人，天子投桃报李，信任非常，哪怕犯错，也很快得回圣宠，在朝堂之上已经站稳脚跟，连文官都来向我们无双城示好，如果再这么下去，天下会借助朝廷势力，我们无双城如何抵挡？怕不是真有覆灭之危！”

    怀着深深的担忧，独孤鸣终于下定决心，来到城主府后院。

    “出来！”

    他走到一处瀑布假山前，对着里面传音。

    唰！

    一道身影破开瀑布，来到独孤鸣身前，广额深目，须髯整齐，气度不凡：“不知少城主相招，有何要事？”

    侍从早就屏退，这一幕若被外人见到，保证是轩然大波。

    因为这个态度恭敬的身影，分明就是无双城主独孤一方，也正是独孤鸣的父亲，两人的地位却完全相反。

    接下来答案揭晓——

    “辛苦你了，一直伪装成家父。”

    独孤鸣颔首道：“兽心可有消息，天下会如今情形如何？”

    无双城明面上有两大护法，释武尊和魅影魔，实际上暗中还有两大护法，人面使和兽心鬼。

    这四人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对于无双城忠心耿耿。

    而二十年前，真正的独孤一方失踪，未免无双会动乱，人面使就以易容术一直伪装成独孤一方，坐镇大局。

    不过他的武功与独孤一方并非一路，唯有时常闭关，以作掩饰，这也是明明无双城底蕴深厚，却被天下会压得抬不起头来的缘故。

    好在独孤鸣成年后，逐渐执掌大权，无双城度过了最艰难的阶段。

    而人面使与兽心鬼，是一对孪生兄弟，可心灵互通，兽心鬼入天下会潜伏，伪装成雄霸的心腹，将消息源源不断送出。

    如今独孤鸣前来询问，其实已经下了决心，是为了知己知彼，制定策略。

    人面使道：“禀少城主，天下会乱象已现，雄霸一心扑在朝堂，天霜堂主秦霜行走十大门派，神风堂主聂风云游在外，飞云堂主步惊云异动频频，天山内暗流涌动……”

    “步惊云不是野心之辈，我怕此乃疑兵之计，故意引我们入伏！”

    独孤鸣惊疑不定，人面使想了想道：“少城主可还记得，去年雄霸从龙时，一月内急招各舵好手，商会车队因此亏损严重。”

    “当然记得！”

    独孤鸣道：“我那时甚至以为，雄霸从龙护驾，是临时起意，并非预谋良久！”

    “如果真是临时起意呢？”

    人面使道：“少城主，去年三月，有一人献上灵兽火猴，查明身份，是龙门客栈之人！”

    “火猴？龙门客栈？”

    独孤鸣都把火猴给忘了，没想到那时龙门客栈就随之来到无双城，献上火猴。

    “倒是乖巧！带他上来吧！”

    独孤鸣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在龙门客栈丢了火猴，对方都不敢独吞，还不远千里送回，这岂不是威望正隆的体现？

    “带上来！”

    不多时，伙计顺子入府，带着异兽火猴。

    他本就是迎来送往之人，一年多的时间，更是融入无双城，根本看不出昔日黑店伙计的痕迹了。

    “很好！有赏！”

    独孤鸣逗了逗火猴，随口问道：“你们都已得了火猴，还眼巴巴献上，看来都是对泥菩萨死了心，很明智，我自始至终就不信那所谓的江湖相士，真能一言断天机！”

    顺子点头哈腰：“少城主明鉴，我们是吃了苦头，再也不敢留下这祸害了！那晚少城主走后，还有一个黑衣人出面，从天霜神风两位堂主手中，轻而易举将泥菩萨截走，那架势我们若敢留着火猴，保证死于非命啊！”

    独孤鸣一怔，回忆了一下，确定泥菩萨四肢都已废去：“泥菩萨都是废人了，还被劫走？”

    顺子道：“是！那黑衣人武功高强，三招两式间就破了风神腿，天霜堂主都不敢追，说什么师命难为，泥菩萨还能用嘴叼笔之类的……”

    “慢着！”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独孤鸣脸色变了，细细询问了泥菩萨被抢走的细节，很快猜到，那黑衣人正是雄霸。

    原来那一晚雄霸亲临，独孤鸣感到一丝后怕，听着火猴吱吱的叫唤声，迷雾却是陡然散开。

    泥菩萨！

    能让一个人在突然之间性情大变，唯有勘破天机的泥菩萨，才会如此。

    “雄霸突然入朝堂，原来是得了泥菩萨指点，这么说是我错失了良机！那时天下会空虚，早该攻入西域！”

    他又惊又恼：“不！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现在雄霸还未彻底功成，必不能让其称心如意！”

    下定决心，无双城上下动员。

    “少城主，两千架无双神弩，已经准备完毕！”

    很快断浪兴冲冲前来禀告，却见独孤鸣取了一匹千里马，要出城的模样，疑惑地问道：“少城主，这个时候你这是？”

    “此战我无双城，必然要与天下会分出胜负！”

    独孤鸣眼中现出精芒：“我要去请一人，一位一旦出手，雄霸必亡之人！”

    ……

    ……

    “我无双城生死存亡之际，求求伯父，出山相助！”

    草庐之外，独孤鸣足足跪了一天一夜，不住恳求，语气悲恸。

    终于，一道铿锵作响，仿佛无数剑气鸣动的冷淡声音，从屋内悠悠传出，带着说不出的寂寥和遗憾：

    “也罢，老夫寿元将近，就出此生的最后一剑吧！”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