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海阁中。

    无数盏命灯层层环绕，最上是世尊境，然世家受限于昔日的一项约定，并无这等层次的人物，接下来是合相境，也就是六大家主和寥寥数位族老，不足二十之数。

    巨擘已是擎天玉柱，架海金梁般的人物，六大世家能聚集十多位，比起大汉明面上区区桥玄、平原王、渤海王三人，可要强盛太多了。

    当然，如果算上吕布、赵云、黄忠诸将，太子麾下的实力又是不同，但倘若太子用这些精兵良将，与世家正面冲突，那就真的是内乱分裂，再无转圜的余地。

    所以在凌云二十八将镇守边境之际，太子以河内司马为由，向世家宣战，六大世家接战，双方都是心照不宣。

    表面上大汉依旧是国泰民安，暗地里最有权势的两方则争斗，以此决定日后的大局——

    大汉是依旧沿袭皇权与豪门世族共治天下的格局，还是世家垄断的局面被打破，天子无上权威，寒门学子抬头？

    在半个时辰前，六大世家还信心满满。

    然后，魂海阁内，群灯熄灭。

    速度快到让一向城府极深的世家族长，都万万难以接受。

    “不！不！”

    颍川陈氏族长陈纪，就看着那漆黑的一片的魂灯，老泪纵横，连连摇头。

    他的长子陈忠，论才气虽不及次子陈群，但身怀五岳镇灵盘，控制六合锁天阵，修炼天罡三十六变大神通划江成陆，已是天下一等一的强者，魂灯熄灭，却也在眨眼之间。

    不仅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陈纪身为一族之长，更在乎的是十五万家兵，近千精锐子弟，还有一尊合相境的族老。

    此去汝南，全员覆灭！

    这对于颍川陈氏而言，都是伤筋动骨的巨大损失！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陈纪终于按捺不住，放声哀嚎。

    与他同样失态的，还有太原王氏、清河崔氏、吴兴沈氏三家的族长。

    不用说，他们的族人也死得差不多了。

    如此一来，一个鲜明的对比就出现了——

    四处方向漆黑一片，唯有两处魂灯明亮。

    那柔和的光芒，落入此时的四位族长眼中，却是那么的刺眼。

    “疑中之疑，比之自内，不自失也！”

    杨赐双目半开半阖，陷入沉思，不发一言，荀爽轻抚美髯，却是轻咳一声道：“太子行此离间之计，往诸公切勿中计！”

    话音回荡在魂海阁内，很快消失，唯独留下一片静谧。

    四位族长看着魂灯，久久不发一言。

    “告辞！”

    最终，这令人压抑的安静，被陈纪愤恨的声音打破，其他三人也随之化虹离去。

    能成为一族之长，更历经桓灵二帝离乱风雨，岂会看不明白这是有意为之？

    但看得明白，不代表接受得了。

    凭什么他们四家损失惨重，弘农杨氏和颍川荀氏毫发无伤？

    “杨公，太子所为，必有后招，我们该如何应对？”

    目送四人离去，荀爽眼中也不自觉地浮现出一缕庆幸，旋即又变成担忧。

    “袁氏覆灭，已成定居！”

    杨赐叹了口气：“老夫如今所忧，是那四家中，会有几族向太子投诚！”

    “太子与他们结下了深仇大恨，岂会投诚？”

    荀爽感到荒谬。

    正如妖族所期望的那样，世家此次大败，死伤惨重，必然将这笔账算在太子头上，双方接下来，该不死不休了，怎会反倒屈服呢？

    “因为你我两家，实力保存完全啊！”

    杨赐睁开双眼，那看似浑浊的双目中，透出悸然：“昔日天下八大世家，分成上中下三等了，还如何结盟？”

    “是了！”

    荀爽一怔，终于明白，悚然大惊。

    原本天下世家分三等，顶尖为八家，二等世家十数，三等世家数十。

    但现在，单单是顶尖的八大世家内，已是分成了三六九等——

    汝南袁氏、河内司马近乎覆灭，无疑是最弱。

    颍川陈氏、太原王氏、清河崔氏、吴兴沈氏四家实力大损，所幸洞天完整，还不是败落。

    唯有弘农杨氏、颍川荀氏依旧强大，处于巅峰，进可攻退可守。

    如此一来，世家一方就算赢了，也是杨氏荀氏得到大利；

    相反如果败了，杨氏荀氏还能收缩力量，保全自身，那四大家可就成了太子接下来打击的对象，难保不会步上袁氏和司马的后尘。

    不是挑拨离间。

    胜似挑拨离间。

    一切只看世家的私心，能不能舍弃小我，成全大我！

    “我与崔公一向交好，定要痛陈厉害！”

    “老夫会去见陈公！”

    当然，即便看清太子所谋，知道极难抵挡，杨赐和荀爽也没有放弃之意，一顿手杖，向外而去。

    然而他们刚刚出了魂海阁，就见天穹剧动，战鼓擂鸣。

    太子来袭，强攻河内！

    当六大世家所布的众星无极阵，摇摇欲坠之际，杨赐的后背，彻底佝偻下去。

    “完了！”

    ……

    ……

    “河内司马，奸险巧佞，欺君犯上，诛灭全族！”

    当十万宗室强者，齐齐杀入河内之际，顾承耳边回荡的，却是群妖召唤帝江的古怪鸣啼。

    “都天神煞，既是杀阵，又是传承！”

    他眼中现出灿烂的光辉，从麒麟化身处，得到了宝贵的大道感悟。

    人族由弱小一步步走向强大，自凡俗入无双，再由无双成圣仙，窥得大道本源，而上古时期，先天魔神降世时，便是对应着大道本源。

    十二祖巫，毫无疑问是其中的佼佼者，所占据的三千大道皆是排名前列，直指天地至理。

    顾承化身以十二妖王，阵法之力，运帝江空间之道，方能分割六大世家，灭四留二。

    无形中，他对这天地大道，有了一份宝贵的体会。

    此时此刻，天地万物在他的眼中，再非原本的形态，而是变成了无数奇异的色光，由无到有，盘绕循环。

    这便是天地本源，看似光怪陆离，毫无头绪，其实是实力未够，骤然拔高，无从适应。

    所以他将现阶段不可能领悟的一一剔除，循着帝江的那抹本能，去追寻空间大道的意义。

    下一刻，顾承挥手，于虚空中轻轻一切，再一步迈入。

    ……

    ……

    众星无极阵中，颍川陈氏家主陈纪正在指挥族人，运转阵法。

    但相比起以前的全力以赴，此时的他，眼中却有异泽萦绕。

    “陈公！”

    就在这时，威严的声音响起，当太子现于面前，陈氏子弟大惊失色，陈纪面色数度变化，却是挤出一抹笑容，拱手行礼道：

    “老臣见过殿下！”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