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獒唐:正文卷 第二章 唐朝人很讲理

    后世的做HR的总结出一个经验,那就是:

    在一个团队里,无论这个团队有多完美,也不论组成这个团队的个体有多优秀,总会有一部分人充当“傻子”的角色,一部分人充当奸臣,一部分人充当恶人。

    哪怕选入这个团队的个体,都是最最优秀的精英,都是好人,甚至都是圣母婊,一但组成圈子,也会有人变成傻子,变成奸恶。

    那么,如果把下山坳看成是一个团队,那这个团队里的恶人,就非是吴三虎的老娘七婶周氏莫属了。

    这妇人,那就是下山坳里的一颗炸雷,不定什么时候就响了。

    ......

    一听七婶朝家里来了,吴宁第一反应就是拔腿就走,这婆娘是来要钱的。

    至于是什么钱?说实话,吴宁也说不清,就是一笔糊涂账。

    五年前,丑舅带着他来到下山坳,说是投亲,可再怎么也是逃户,无屋无地,生活都是问题。

    然而,这个时代的人要比后世淳朴得多,亲戚里道的,即使自己家里苦一点,也不能看着同姓人饿死。

    于是,老里正腾出了自家的空屋,单隔出一个院子给吴宁舅甥;七叔家里也匀出一亩菜田来,以济生活。

    东家一斗谷子,西家一把柴,生生攒起一个“家”来,让舅甥二人起了伙。

    那时候,七叔家里的日子过得红火,匀出一亩荒田也不算啥。七婶虽然不太乐意,但有老里正这个族长在上面压着,她一个妇道人家也没说话的份儿。

    可是,这个时代人命太贱,说不得什么时候老天想起你了,就收了去。

    七叔三十多岁的壮汉,在两年前突然就得病西去了,剩下七婶拉扯着吴三虎和吴妞儿一双儿女。

    日子虽说没以前好过,不过,依着七婶那个只占便宜不吃亏的泼辣性子倒也过得下去。

    只是问题来了,本来七叔在的时候,那一亩荒田就说得明明白白,是白让丑舅和吴宁种的,根本就没有租卖一说。

    这两年,许是见吴宁家里日子有了起色,七婶就动了心思。

    转过年,突然来管吴宁要钱,非说那一亩地是租给他们舅甥的,要收租子。而且,一收就是五年的,前几年没缴的也得补上。

    说实话,看在七叔还有虎子的份上,缴个租,吴宁一点意见都没有。

    他这个人不算正直,可是知恩图报这个理儿吴宁还是懂的。

    在最难的时候人家帮了他,这个恩该还。况且,一年四吊大钱,对于现在的吴宁来说也承受得起。

    但是,这五年一起缴,他就有点犯怵了,那可是整整两贯大钱啊!

    别说是吴宁和丑舅这样的逃身,对于下山坳这种小地方的农民来说,攒个五七八年也不见得能余下这么多钱来。

    真不是吴宁要赖账,实在是没钱给她。

    好吧,这特么就是一个“高配”穿越者的境遇——惨不忍睹!

    ......

    “九郎,你跑吧!”

    见吴宁愣在那里不动,虎子咧着肥嘴,又提醒了一句。

    “俺娘一到,你想跑都跑不了了!”

    吴宁也想跑,可实在是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啊!

    那悍妇在下山坳简直就是一霸,除了老里正的话还有三分威慑,其他人一概在七婶那里讨不得好处。

    当然,这还得是七婶心情好的时候,否则老里正也不管用。

    今日若是跑了,七婶能在他家的门口堵到天荒地老。

    “罢了!”

    暗叹一声,大唐不好混啊,又要穷得叮当响了。

    折回屋内,取出一个半满的布口袋,里面是小半袋大钱,差不多有一贯。

    这是从开春过来,吴宁和丑舅喝粥咽菜,一个大仔一个大仔攒下来的。

    正等着七婶杀上门,心下嘀咕,但愿那妇人今儿心情好,可以蒙混过去。

    却听院外一声脆嚷,又来人了。

    “九郎,祖君让咱给你送粮来啦!”

    说着话,院外又进来一个少年,与吴宁差不多大,怀里抱着满满实实的一个大口袋。

    吴宁登时一乐,这少年是五伯家的,叫吴黎,同辈中排行老八。和虎子一样,是吴宁在坳子里处得最好的几个同辈之一。

    “你急啥,回头我自己就去取了。”

    “切。”对于吴宁的话,吴黎听的直抽鼻子。

    “咱还不知道你?不送来,你能去取?”

    碰的一声把粮袋子砸在矮几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显然那袋子不轻,只搭眼一看就知道,绝对不止一斗。

    斜瞪了一眼吴三虎,登时没了好脸子,“你一大早又跑来做甚?怎地?你娘又让你来蹭饭?”

    虎子低着头,下意识往后退了退,“没...没蹭。”

    “那你来干啥!?”

    “行了。”吴宁看不下去了。

    虎子怕吴黎,打心眼儿里的怕,见了他连话都说不全。

    埋怨起吴黎道:“你老和他顶什么牛?”

    “呸!”吴黎狠淬了一口。“就看不上他们娘俩那嘴脸!”

    一旁的虎子则是涨红了脸,说不出的委屈。

    “咱...咱是来报信的。”

    “报什么信!?”

    “我,我娘要来了。”

    “啊?”

    这回吴黎也呆住了,“你娘?来干啥?”

    瞪着眼珠子,稍有错愕,“不会是来要账的吧!?”

    那婆娘出尔反尔,管吴宁家要租子的事全坳子都知道,一点不难猜。

    想到这,吴黎掉头就跑。

    “俺去叫祖君!还就不信了,治不了她一个泼妇!”

    “回来。”吴宁赶紧拦住他,“哪能什么事都麻烦祖君啊?”

    “那你咋办?”吴黎急了,“那婆娘岂会善罢甘休。”

    “你先喘口气。”吴宁安抚起吴黎,这家伙的火暴性子也不知道是跟谁那传来的。

    “来就来呗,还能吃了我怎地?”

    “再说,看在七叔的份上,那钱也该给。”

    一提起七叔,吴黎不由一缓。

    七叔在的时候,对他们这帮孩子是真的好,哪回家里开了荤都想着他们,哪回进城都会带些小玩意儿来给他们这帮孩子。

    见吴黎软了下来,吴宁又道:“婶子拉扯着虎子和巧儿也不容易,日子要是好过,端不会与我计较这笔租钱。”

    “你不说咱还没火气。”吴黎一听又开始瞪眼,“你知道那婆娘要钱来做甚?”

    “做甚?”

    吴黎瞄了眼虎子,“说是要给虎子娶媳妇!”

    “啊...啊?”

    吴宁傻眼了,下意识也瞄了一眼低眉臊眼的虎子。

    “这...这肥货才十二吧?”

    “可不!?”

    吴黎咧着嘴,“直娘贼,比俺还小两岁,敢在俺前面娶小娘,找抽!”

    噗......

    吴宁乐了,终于明白吴黎近来为什么对虎子看哪都不顺眼了,原来是妒忌啊!

    “唉,虎子。”笑呵呵地叫着吴三虎。

    “啊?”虎子呆头呆脑地应着,“九郎何,何事?”

    “听说你要娶媳妇了?”

    “没....没有!”虎子立时臊得脸色更红,两只肥手摇得跟蒲扇似的。

    随后又是一阵气弱,“俺娘....是俺娘在张罗。”

    “俺可不想和女娃子睡一张床,挤......”

    ......

    “哈哈哈哈!”

    吴宁放声大笑,连吴黎也憋不住乐,被这憨货逗得不轻。

    蹒跚到虎子身前,拍着他的肩膀,“我的傻兄弟啊,可以....可以搂着睡啊。”

    “不干。”虎子认真地摇头,“更挤。”

    “......”

    二人对视一眼,接着又笑翻了。

    吴宁笑过,只剩无语,“你说你娘都把你惯成啥样了,咋啥都不懂嘞?”

    山里的孩子懂事早,这个时代的孩子懂事更早,十五六就得成家了,可虎子....

    用后世的话说:“巨婴”。

    ......

    经过这么一闹,吴黎对虎子的火气倒是降了几分,也不嚷嚷着要去叫祖君了。

    吴宁借机招呼二人帮着他往院外的山路边上搬桌子、器物,一边等着七婶上门。

    至于为什么往路前搬桌子?没办法,吴宁和丑舅要生活,单靠那一亩菜田是养活不了两张嘴的。

    借着长罗山春夏秋三季游人颇多,到问仙观进香问卦的人也多,吴宁就在这上山的必经之路摆起了汤水摊子,贩卖些粗酒甜汤、酸奶乳羹什么的。

    没错,不卖茶点,卖酸奶。

    茶在唐时并不流行,听说只有大城里的达官显贵、文人墨客才喝茶,而且喝法与后世相去甚远。

    至于酸奶,吴宁也是到了这个时代才知道,原来唐时就有酸奶了,而且是主要饮品,几乎家家都常备。

    而吴宁这个汤水摊子算是取了个巧。

    从房州城到长罗山五里的路程,间有村庄,但却是没什么店家。这一路要是走路过来,多多少少还是挺考验脚程的。

    到了山下,正好路边有个能解渴歇凉的汤水摊子,只要是怀里有几个余钱的城里人,多半会停下来,吃碗淡酒、酸乳什么的解解劳累。

    ......

    这不,摊子出了一半,已经开始有客人光顾了。

    两个作文士装扮的行人顶着大太阳上山,眼见路边的树荫下摆着矮几、矮凳,下意识就靠了过来。

    “小郎君,这是所售何物?”

    吴宁一乐,急忙起身,用布巾扫了扫矮凳,“两位客官,先坐,先坐!”

    书生嘛,讲究个面子,只要人坐下,就算瞧不上摊子上的汤品,也不好意思抬屁股走人,多少会点上一两样,这生意也就算做成了。

    招呼二人入座,“乡野小摊无甚花样。”一指旁边的坛坛罐罐,“只售些清酒酸乳、甜汤梅羹,还有冰梨汤、枣子糕。”

    “二位看看,想来点什么?”

    两个书生本就走的乏了,被招呼的又是极为受用,听吴宁这么一报,倒是心情更悦。

    “呵,花样儿还不少。”

    其实啊,不少个屁,城里随便进个汤水店都比这多出不知多少品类。只不过吴宁能说会道,招待的周全罢了。

    “这酒水怎么个卖法?”

    吴宁回道:“论碗售卖,四文一碗。”

    “嗯?”这回书生却是一拧眉头,“这价格不对啊?”

    城里就算稍稍好一点的食店,一碗清酒的价格也不过三两文钱,而且还是上好的米酒。

    怎么....

    怎么这么一个村边的野摊,张嘴就卖四文了?

    想到这里,二人脸上立时不悦,“你这郎君好生jian猾,只当我二人好欺不成!?”

    那架势,大有掀桌子就干的气势。

    吴宁暗自撇嘴,心说,景区消费了解一下?跟你闹戏呢!

    可嘴上却不能这么说,驾轻就熟神态依旧。

    “好叫二位知晓,这城里的酒价确实比小子这里低的。”

    书生逼问,“那汝还敢卖如此高价!?”

    “您二位听小子说嘛。”吴宁耐着性子安抚,“城中酒钱确实低,可是二位想必也是从城中一路走过来的,这五里山路,端是难走吧?”

    二人皱眉,无端端的提什么山路。

    “那又如何?”

    吴宁道:“小子这酒非是自产自酿,也是从城里一坛一坛背回山上的。”

    说到这里,吴宁摆出一副诚恳之态,“谋生不易,多卖一文,全当是小子的辛苦钱吧。”

    “......”

    “......”

    两个书生不搭话了,涨红着脸瞪着吴宁。

    你这份辛苦还挺贵!!

    良久,猛的双手环抱,长揖下拜。

    “出言不逊妄论事非,多有得罪,罪过罪过!”

    “......”

    啧啧啧,吴宁站在那直砸吧嘴,古人淳朴啊!

    这么一看,大唐也没啥不好的,咋都这么讲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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