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明明知道漏洞在哪里，但是不能直接堵上。

    就拿高兴能源以相对平和的成品油价格，来保障香江能源供应稳定这项操作来讲，怎么可能没在第一时间预料到，价格差驱动投机者逐利？但这个聪明人就是不能急着去当。

    江湖水深，做好事仅凭一片好心是远远不够的。

    现阶段的客观事实是，成品油价格暴涨，高兴能源也在涨，只不过加价幅度比壳牌、美孚、德士古这些国际石油公司低。

    在这种情况下，谁能担保消费者从高兴能源这里购买成品油的时候，全是一片感激之心？

    与此同时，高兴能源再怎么挥舞协助港府保障香江能源供应这面正义大旗，实际上都是在挡囤积居奇者的财路。

    归根结底，这个活儿应该是正府的本职工作，只有其出手，才能震慑住各种鸡鸣狗盗，但谁让港府无能呢。

    既然不是正府亲自出手，那可质疑的空间就越大了，何况高兴能源也确实是无利不起早。

    于是乎，高兴能源在某种程度上，纵容了囤积居奇者跑过来抢购成品油的行为。

    至于由此造成的损失，就当是必要的成本了，家里有油的高弦，还能做到不在乎。

    此时，高弦就和主管集团公共关系的张永抗，在港岛北角一处高兴能源的加油站，微服私访着。

    放眼望去，只见长长的队伍中，不时有人来回走动，交头接耳着，显得很惬意，相比之下，高兴能源加油站的工作人员，则异常忙碌。

    张永抗指点着说道：“那个家伙就应该是一个头目了。”

    高弦淡淡地问道：“目前的舆情怎么样？”

    张永抗会意地回答道：“经过密集的深入报道，广大香江民众在抱怨物价飞涨的同时，也对高兴能源努力维持香江能源供应稳定大为赞赏，更对如此义举却遭遇囤积居奇者的扰乱深恶痛绝。”

    高弦微微颔首，“既然大部分人已经意识到了，少部分人正在侵害大家的利益，那我们就可以重拳出击了。”

    临走前，高弦又叮嘱张永抗道：“留心那些给我们泼脏水的人，我不想费力地做了好事，还落得一个骂名。”

    等见到消费委员会主席石岳强的时候，高弦胜券在握地说道：“石爵士，可以采取打击行动了。”

    此时，距离石岳强被任命为消费委员会主席、高弦被任命为消费委员会副主席，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了。

    眼瞅着香江能源市场傲娇者依然昂着头，投资者越发地气焰嚣张，石岳强早就心急火燎了，只是碍于他的资历实在比高弦高太多，不得不端着架子沉住气。

    见高弦现在不徐不疾地表示，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石岳强暗自佩服高弦如此年轻却耐心十足的同时，也暗自忌惮高弦的狠劲儿。

    这一个多星期的时间，看起来不长，但每天都有不少形形色色的投机者，挤到长长的队伍里，购买高兴能源的“平价”成品油，简直等同于被偷走了钱，连石岳强都不由得替高弦感觉心疼。

    需要指出的一点是，高弦雄心勃勃地抢占香江能源市场的计划十分诱人，石岳强终究还是没能抵抗住，让佑亚银行加入了进来。

    因此，目前石岳强和高弦除了共同领导消费委员会之外，也有了共同利益。

    “那我就请警务处处长薛畿辅过来开会了。”石岳强拿起了电话。

    不得不说，当港督麦理浩动真格后，港府里面这些英国佬办事极有效率。

    简悦强一个电话打过去，警务处处长薛畿辅便很快赶了过来，同时，这些天配合消费委员会做调查的专案组负责人也跟了过来。

    当然了，香江警队的殷勤，也和高弦那个“协助消费委员会稳定香江能源供应有助于改善香江警察公众形象”的忽悠有关。

    要知道，做为长期以来的贪污重灾区，香江警察在香江老百姓那里被骂成了狗，甚至“好仔不当差”都成了口头禅。

    不可否认的是，因为各种原因，每年都有一些年轻人，顶着社会压力，做为新鲜血液，补充进香江警队。

    但整个香江警队的风气都坏了，年轻人纵然是一腔热血、浑身正气，也会很快被同化和腐蚀掉；否则的话，被边缘化得辞职都属于幸运。

    当下，香江警队正通过打击贪污，来改善社会公众形象，赢得民众信任，但大脑斧葛柏在被调查期间，硬生生地逃回了英国，进一步伤害了香江警察的公信力。

    做为香江警队的“一哥”，薛畿辅特没面子，在港督麦理浩那里都有点抬不起来头。

    现在与消费委员会合作，有了表现的机会，薛畿辅看着石岳强和高弦，从心里往外感觉亲切，“石爵士，高先生，都准备好了么？”

    石岳强目光转向高弦，“高先生，请详细介绍一下吧。”

    高弦点了点头，“我简要地从两个方面讲。”

    “第一，文莱的油轮，和装载着四千多吨中国出口的煤油的轮船，将会在三天内抵达香江港口，足以应对未来一段时间内的任何变化。”

    “第二，调查工作有了确切的证据，不少投机者从高兴能源加油站购买到成品油后，转手便卖给了壳牌、美孚、德士古这些国际石油公司的加油站，但更详细的情况，就要借助薛畿辅处长的力量了。”

    薛畿辅摩拳擦掌道：“好，接下来那就看我们的表现吧。”

    高弦补充道：“我已经联系了一些记者，随同警队的行动，展开采访，这样既可以向广大市民表明我们打击囤积居奇的合理性，也有助于改善警队的公众形象。”

    高弦毫不忌讳地在话里用了一个“改善”的词，让薛畿辅尴尬地一笑，“这样很好，高先生考虑得非常周全。”

    ……

    毫不夸张地讲，为了掌握能源市场的主动权，保障能源供应稳定，港府堪称憋了一股劲，一旦放出来，那就是风雨雷电、毫不留情。

    转过天来，香江各大报纸，以及电台和电视台，洋洋洒洒地报道了，正府刚刚成功地展开了一次打击扰乱能源市场秩序的行动。

    电视台的报道最形象，观众可以看到汽车在加油站不加油，反而往外放油的怪异场景。

    当然了，报纸的报道更为详尽，提到了大约有十家分别隶属于壳牌、美孚、德士古等国际石油公司的加油站，参与了扰乱香江能源市场秩序的投机，进而被贴上封条，停止营业。

    香江老百姓对此的反应，用一个词形容最恰如其分，那就是拍手称快。

    壳牌、美孚、德士古这些国际石油公司在香江的负责人，则有点慌了神，这是动真格啊。

    于是乎，他们一边向港府解释，那些扰乱香江能源市场秩序的行人，纯属加油站里的个别工作人员所为，并不代表公司，希望赶紧撤下封条；另一方面对港府提出抗议，香江市场向来以讲求自由著称，现在却粗暴干涉，就不怕丢掉过往的良好口碑嘛。

    港督麦理浩之前被这些无法无天的国际石油公司气的够呛，现在那肯理会，直接让消费委员会去处理。

    高弦则被逗乐了，感情不让你们囤积居奇，就是我们的不是了。

    最后，消费委员会给了国际石油公司们一个软硬兼施的答复：那些被查封的加油站，等甄别完了是否扰乱香江能源市场秩序后，马上就可以撕掉封条，恢复营业，至于具体的惩罚，则会交给专司去处理；但有一样，为了保障香江能源市场的稳定供应，在港经营的能源公司，必须心表如一地听从正府的指导。

    这个答复当中的硬性部分，还没有什么，但软性部分，则把壳牌、美孚、德士古这些国际石油公司气坏了。

    尼玛，这是赤果果的以权谋私啊！

    那些加油站的封条虽然可以解除，但却没有给出确定的时间，这不是明摆着让高兴能源公司去抢占市场份额嘛。

    恼羞成怒之下，壳牌、美孚、德士古这些国际石油公司，在香江的各大报纸上，买下大幅的篇幅，抨击消费委员会处事不公，是在偏袒高兴能源公司。

    就这样，香江最具特色的口水战，又开始上演了。

    可壳牌、美孚、德士古这些国际石油公司注定要失望了，以前它们可以在香江当“过江龙”，那是香江还没有“地头蛇”，而现在高兴能源公司这是这条“地头蛇”了。

    高兴能源背后有港督麦理浩默许的力挽狂澜褒奖，有以惠丰银行为代表的实力派做后盾，一旦露出牙齿来，还管你们是不是国际石油公司？

    其实，这场口水战根本不可能持续太长时间。

    因为，壳牌、美孚、德士古这些国际石油公司用自己的霸道行为，给了香江上到精英、下到草根一个教训，还是香江本土的能源公司靠谱！

    眼见着广告的钱白花了，只是便宜了各家报社，壳牌、美孚、德士古这些吃肥肉吃习惯了的国际石油公司，使出了最后一招，不还我们公道，我们就一起退出香江能源市场，就不信仅凭高兴能源公司一家，便可以满足香江的全部市场需求。

    消费委员会的回应是公布了一个香江成品油消费调查报告。

    其中指出，香江今年的耗油量接近二十亿港元，而随着香江经济的持续发展，这个数字还会飞快提高。

    如此可观的市场，正府有信心维持一个合理的供需体系。

    这里面的意思不难理解，那就是，想干就好好干，不想干就赶紧滚，给其它想来赚钱的石油公司腾地方。

    另外，消费委员会还披露，港府正在酝酿能源安全政策。

    其实，港府的工作风格就是这样，如同股市，等发生股灾、彻底崩盘之后，港府再开始检讨其中得失，给香江证券行业酝酿一套成熟的监管法规。

    而眼前的这场能源短缺危机，自然也是倒逼着港府，出台能源安全的政策。

    事实上，在这场全球石油危机的深刻影响下，其它地区也在考虑自身的能源安全问题。

    就拿最具代表性的米国来讲，其现在的正府架构里，主管能源事务的组织，还没有达到“部”的级别，换而言之，目前的米国正府里还没有能源部，进而什么能源安全、战略石油储备等等新“玩法”，还有待普及。

    进一步来讲，眼前这场全球石油危机，正在重塑世界。

    像高弦这种把握了时代脉搏的人，自然可以在天时、地利、人和具备的香江，吊打壳牌、美孚、德士古这些国际石油公司。

    你来我往地交锋过后，壳牌公司最先服软了。

    因为，在香江经营的这个壳牌公司，实际上是荷兰皇家壳牌公司和英国石油公司在一起搞合营，而英国石油公司感觉在香江搞得天怒人怨太不值了，还不如和高弦合作呢。

    给国际石油公司们最响亮的一记耳光是，从文莱和中国驶来的油轮，已经到了香江港口，吸引了大批记者和市民前去观看。

    还有一个更打击国际石油公司的消息，被消费委员会公布出来，港府已经和中国方面达成协议，开通内地直达香江的铁路油罐车，进而运输速度远超海运。

    高兴能源公司也跟着凑热闹，发布了一个消息，明年，也就是一九七四年的年初，将会运来一船由墨西哥湾尤金岛三十号油田出产原油所炼制的成品油。

    这就是最朴素的能源安全了！

    见国际石油公司们有认怂的迹象，消费委员会便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

    那些加油站交完罚款后，就可以恢复营业了。

    这里面没有明讲出来的话是，你们确实扰乱香江能源市场秩序了，现在交点罚款，以示态度端正，大家还可以愉快地玩耍。

    国际石油公司们交完罚款后，很快就发现，这些加油站还不如直接关掉了，因为客源流失得几乎没有人光顾，典型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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