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休息一会儿……

    因为负责问询的佟警官有点发懵。

    即便这位是个假和尚，不过从谈吐上来看，至少人家有真本事！

    连嫖娼都能这么理直气壮的，你能说人家没有真才实学？人家文人嫖娼引经据典的也就罢了，你一个和尚，在行业内部都能找到老前辈，这还有什么话说？

    一个人审理的弊端看出来了，这时候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佟警官一阵迷茫，甚至还回头看了看蹲在墙角的老白。

    “你说，今天这事我们怎么处理？”老佟索性问起了和尚。

    史一滩双手合十，道：“贫僧犯戒，自承因果便是了，只是警官，若罚款的话，贫僧是拿不出来的。”

    这句话的意思翻译过来其实是这样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嫖娼这种违法行为不构成刑事犯罪，所以也就是拘留罚款而已，没钱的话，那就只剩下拘留了——人家和尚无欲无求的，庙里可能比拘留所都清苦，关个十天半个月的那还叫事？

    “要钱的话，小僧就在你这坐化了！”

    说说你还来劲？想讹人是怎么着？

    按照法律，像是史方证这种情况，拘留处罚是没什么可说的了，区别只是几天而已。只是今天，老佟作为一名佛教徒，却迟迟不敢落笔，在他的潜意识里，僧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不应该由他一个凡人来“审判”。

    也是连续工作的时间太长，老佟感觉到一阵倦意，扭扭脖子，又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或许是碰到耳朵吧，感觉耳边传来了一阵钟声。

    “当……当……当……”

    这钟声隐隐约约，仿佛并不是从耳边传来，而是直接敲在了人的心里，洪钟大吕，大音希声，并不属于这个时空的钟声，把老佟带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有佛祖坐心头，便以身为寺庙！”

    回想起之前一滩和尚说的那句话，老佟似乎心有所感，这钟声正是从“身庙”传来！

    一张笑脸迎人，如山门知客僧，有凛然正气如山，有胸中锦绣如水，佛号声声，便是晨钟暮鼓，举手投足，又有写意文章！一念金刚怒目，一念菩萨低眉，佛供在心中，身已成一寺，以心供佛，以身为庙，实大修行，大境界！

    面前，一滩和尚双手合十，两眼目光深邃，一声佛号过后，身边的景物都模糊了，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行，心中万物皆空，仿佛有万丈豪情，满是感动。

    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佟警官感觉自己进入了所谓那花中世界，要见那叶中如来。

    “施主，里面请！”

    一滩和尚微微施礼，之后便在前面引路，面前仿佛是一座高山，自己是在山脚下，有一条小路自脚下蜿蜒而上，山峰高耸入云，云蒸霞蔚之处，隐隐约约可见一座庙宇悬在半山腰处，似在云雾间，恍然九天上。

    老佟恍恍惚惚，跟着迈步，原以为要走好久，没想到只迈了一步，身边的景物就变了，红漆庙门就在面前，飞檐斗拱，雕梁画栋。庙宇依山而建，似乎算不上宏大，但错落有致，别有一番禅意在其中。

    一滩大师走在前面，做了个“请”的姿势，将老佟让了进去。和常见的很多寺庙一样，山门后的第一道大殿是天王殿，有弥勒佛供奉在正中，左右是四大天王。天王殿的后面是大雄宝殿，一般供奉着三世佛。

    老佟低头迈过大殿的门槛，等再抬头时，什么大殿、佛像，甚至连整座庙宇全都不见了！自己凭空站在云端，四周飘飘渺渺，仿佛置身于天界。云雾之中，有万道金光升起，莲台之上佛祖端然稳坐，佛前跪着一人，正是一滩和尚。

    一滩大师对着佛祖拜了三拜，起身问道：“佛祖，不拿起，如何能放下？不拥有，如何能舍得？不入红尘，如何跳出红尘？”

    佛说：“那便去拿起，去拥有，去红尘中历练！”

    一滩道：“弟子生淫邪之念，想去嫖娼，不知是对是错？”

    佛说：“食色乃性也，何须分对错？与其爱恨沾因果，不如一把一利索！”

    一滩再问：“弟子不明白！”

    佛祖微微一笑：“不可说，不可说！”

    这边佛祖和一滩大师两人一问一答，老佟心里也跟着打机锋，要是没理解错的话，这一滩和尚嫖娼似乎是经过佛祖允许了……

    正在这时，就听天边一个声音响起：“咦？老白，你怎么在这？”

    然后，佛祖道：“额……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那个声音又问：“找我不给我打电话，怎么在这蹲着？”

    佛说：“我看看你是不是躲在暖气后面了……”

    一阵沉默，之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你是因为嫖娼被抓来的？”

    佛说：“我没嫖！”

    之后就是噼里啪啦的声音，之后佛说：“别打脸……警察打人了！”

    画面破碎，哪里有什么寺庙、佛祖？还是那个审讯室，面前是那个嫖娼得到佛祖允许的小和尚，回头看，身背后一位飒爽英姿的女警正在拿着手里的文件夹抡圆了拍白长生的脑袋。

    不用说，这位飒爽英姿的女警，当然是薛媛薛大小姐。

    北玄区扫黄，本来没有弓长岭派出所什么事，不过正好被薛妞赶上，这丫头就不走了。按照正常的审讯流程，在对女性进行询问的时候，需要至少有一名女警在场，分局的女警员奇缺，也正好拉她凑个数，薛媛也乐得凑热闹，这屋溜达那屋窜，正好在这屋遇到了蹲在墙角的老白。

    于是，悲剧了……

    “我叫你嫖娼，我叫你嫖娼！”

    老白抱着脑袋：“我没有！”

    “早就看你不像好人，你们家狗都那么流氓！”

    “……”

    这时候佟警官和史方证都醒了过来，不过看两人这架势，都没说话——里面肯定有故事，坐小板凳上吃瓜就得了。

    其实吃瓜群众并不止他俩，门口，郝局长推门刚要进来，就看到了墙角薛大小姐上演全武行的这一幕。

    这孙子到底什么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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