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养儿防老，话似乎没错，可这样的观念，却把这世界上最无私的爱蒙上了一层功利色彩。

    抱有这样的目的，你去投资一个孩子，倒不如投资一份保险。

    当初，马小军是洪天林夫妇，花了六万五买来的，有了这六万五作为基础，孩子便不再是无价的，当代价过大的时候，他们就想起了“止损”这个概念。

    这个要七十万，而且即便赎回来，日后还不知道会不会给自己养老，而再买一个孩子的话，七万就够了。

    “这钱不能光有我们出！这不合道理！”

    手机里，洪天林的声音再次传来。

    “你要干嘛？”

    “那个女人不是要儿子吗？她也不想展儿死吧？我们出一部分，让她也出一部分，族里再给出一部分——展儿是入了族谱的，是我们洪家人，这样凑一凑，以后就算钱追不回来，我们负担也不会那么重！”

    供桌上，十四岁的孩子噼里啪啦的落着眼泪，从电话里的声音，他听到了自己在养父母心中的价格。

    “不行啊天林，不能让那女人掺和进来啊，要是她出了钱，孩子回来要跟她走怎么办？”

    男人犹豫了一下，然后冷冷道：“那没关系，要是孩子跟她走，她得把赎人的钱还给我们，至少我们钱上不吃亏！总好过人财两空吧？”

    女人似乎哭了，“我舍不得展儿啊……”

    “舍不得怎么办！七十万啊，你拿的出来吗？”

    又是一阵沉默，最后男人下定了决心，道：“穿衣服，咱去找她去，于情于理，这事应该让她知道，钱的话再说，她愿意出自然正好，能减轻我们的负担，要是这时候往后退的话，她也没有脸和我们抢孩子了，离开天王镇，我们也落得耳根清净。”

    窃听器不知道装在哪里，不过还能够听到两人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然后咣当一声闷响，接着便是一片寂静。

    老白用面巾纸擦了擦油乎乎的手，关了手机屏幕，接着继续撕扯手里的半只鸡。而对面，那个大男孩已是泪流满面。

    ………………

    晚上八点多钟，三中斜对面的那家水果店早就关门上板了。小店后面，一间不足六平米的小房间里，电磁炉上正在煮着苹果粥，一旁还有一盘水果沙拉。这都是店里卖剩下的，都有点坏了，把烂掉的地方用刀剜下去，虽然卖不了，可是仍旧可以吃。

    这些日子，温玉寒一直以水果为主食，维生素充足，皮肤倒是越来越好了，根本不像四十岁的人。

    晚上看到儿子被人抓走了，她很担心，跑去找报警了，警方磨蹭了好半天，才联系上洪天林夫妇，而他们夫妇说孩子没事。

    听说没事，温玉寒暂时放下心来，想是学校里的坏孩子要找麻烦，也有点嘀咕，不过也没多想。

    正在吃着粥，突然就听外面急促的敲门声，从门镜里往外一看，是洪天林夫妇，和他们两口子打过交道，温玉寒是认识的。

    潜意识里感觉不好，温玉寒赶紧打开门，就看洪天林两口子面色铁青，进屋后也没绕弯，直接开口道：“展儿被人绑架了。”

    “啊？”温玉寒一屁股坐到身后的椅子上，心顿时凉了。

    “绑匪说要七十万，少一万就剁展儿一根手指头，少十万就剁一只手！我们家里拿不出这么多钱，所以找你来，一起想想办法。”

    “是不是放学时候的事？我报警了，警察说联系你们了，说孩子没事啊！”温玉寒问道。

    “绑匪说报警就撕票，我敢说有事吗？”

    一旁，卢凌也跟着帮腔，“可不敢报警啊，他们来真的啊！展儿的手指头被他们给砍了下来，就搁咱家门口，可吓人了！”

    听到这话，温玉寒顿时慌了神，心疼孩子，眼泪也随之掉了下来。

    看这女人拿不定注意，洪天林直接道：“绑匪说给我们半天时间凑钱，明天中午告诉我们交易的方法，我的意思是，咱先把赎金凑齐，然后再看下一步，只要孩子没事，我们就是破财也认了，你的意思呢？”

    温玉寒忙不迭点头，“对，对！只要孩子没事，多少钱我都认！”

    听这话，洪天林眉头舒展了些许，“你能拿出多少来？”

    “我……我？”温玉寒为难道：“我之前准备了二十万，是当初找孩子的时候，卖了房子预备的悬赏，后来孩子找到了，我用那笔钱开了这个店，还剩将近十万，我这个店兑出去也能有个三五万的，只是要一些时间……”

    算了一圈，满打满算，温玉寒只能拿出十五万而已，离七十万这个数字遥遥无期。

    “要是借呢？”洪天林犹豫了一下道：“为了孩子，我也不瞒你，咱俩这些年存的家底就十三万，我们也是准备向族人去借的，我们是孩子的养父母，你是他的亲生母亲，遇到这样的事情，你总要尽一份责任的。”

    温玉寒并没有争执这些，只是……去找谁借啊？

    “我一定会想办法的，只是，你能让我和小军通个话吗？我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一想到孩子被砍掉了一根手指，当妈的眼泪瞬间便落了下来。

    “我们也没办法主动联系劫匪，只能等他打电话来，如果他们再打电话，我开免提，你在旁边听一听。”

    既然想听电话，那三人必须在一起行动了。温玉寒人生地不熟的，只能通过电话或者微信去联络以前的亲戚朋友，包括向寻子圈子里的人求助。而洪天林和卢凌夫妇，则出门奔四叔公家。

    要想发动起族人，还得让四叔公出面。

    “等等我，等等我！”温玉寒锁上了店门，赶紧一溜小跑跟在后面。

    四叔公，是洪氏家族这一代的族长。洪家是大家族，一支分为三脉，说是亲戚，也有远有近，一些远支的亲戚都出了五福，虽然都姓洪，但法律上已经可以通婚了。表面上洪家人有事，开宗族大会，大家都要帮忙，可是真正能出力的，最多也就是三房这一脉，其余人也就走走样子而已。

    宗族大会，一般都在祠堂召开。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