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自凡尘:武侠世界里的和尚 第五十二章 泥胎佛
“速战速决。”
望着满山遍野无数身影,佛秀沉声开口,已是当先一步踏出,立时山林震荡,草木悚然。
若说那些身影是活人还好,奈何却是一具具早已干瘪发枯的尸体,便是佛秀看的也不免有些心惊,背后隐隐发凉。
要不是机缘巧合,恐怕时至今日他说不定也成这里面的一部分了。
放眼望去,竟然全是和尚,数量不下千余,这和佛门得有多大的仇啊?而且一个个气息如枯木逢春般越涨越高,竟然又不少是少有的高手。
不过,心惊归心惊,他的森罗琴毁在西湖一战,此刻虽两手空空,威势反倒更强。
“噗!”
一层层好似透明的涟漪波纹随着佛秀的动作已是以他为中心不停冲击开来。如惊涛拍岸,与柳生无极将战场一分为二。
那边的声势更加骇人,柳生无极剑气惊天,只听山石炸裂之声不绝于耳,剑气呼啸之声嗡鸣呼啸。
佛秀眼皮跳了跳,嘴里嘀咕道:“怎么感觉这家伙今天像是打鸡血了,会不会杀的起兴也给我来一剑?”
他却像是没看到自己所过之处,那些尸体便真像尸体一样散了一地。
只是见来势众多,佛秀索性止步原地,他随手拍碎一道直扑而来的身影深深吐了口气。
而后双腿一沉,四散的起劲瞬间倒撤而回,原本沉凝如水的面孔忽然一变,丹田气海之中的真气顿时毫无保留的运转起来,如奔腾江河。
“嗷!”
他双臂一扬猛然张嘴一吸,只见周遭生机竟然尽数没入口中,方圆之地开始寂灭如死地般蔓延向四面八方。
一吸过后,方圆二十余丈那些死而复活的傀儡已是全部僵在原地。
佛秀脸上却没有半点轻松的意味,他看着又开始翻滚的泥土脸上有些诡异,旋即朝柳生无极的方向沉声道。“先上山。”
这世间轻功的种类有很多,有负碑驮山的笨路子,有猿猴跃涧,蜻蜓点水的灵巧,有八步赶蝉,一苇渡江的极速。
而佛秀一开始初入江湖的时候便是走的第一种,到了后来境界高了,眼界广了便融入了自己的感悟与借力之法。动始之间往往是迅捷如影,周身更是用生死二气包裹身体,排开空气,看似闲庭信步,但往往一步踏出却已如鬼魅飘忽,缩地成寸一般。
他倒是取了个较为好听的名字“缥缈步。”
只是,落在旁人眼里哪有半点缥缈若仙的感觉,反倒是携黑雾而行,鬼魅若妖。
说罢,他身形凌空一起,没有掠起半点罡风,已是直直的朝那空相寺飘去。但他并未停手,一道道虚幻的掌印,漫着死气不停的轰向那些后面紧追不舍的人。
直到进了空相寺的范围,它们才止步没有再追。
“这得死了多少和尚啊?”
佛秀眼神不可察的变幻着。
“一剑无极。”
远处一独臂身影也在此刻轰然爆发,剑气激荡四面八方,无差别的的攻击着,留下了一地交错纵横的深深沟壑。
他正观望想着对策的时候,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一道暗金色的光华闯到了自己的视线之内。
那是一尊铜像,佛秀双眼骤然一紧,这家伙除了肤色不一样,相貌身形居然和当初那个神秘的蜡黄脸老和尚一般无二。
特别是他看到铜像之前站立的地方,一面半人高的石碑上刻的四个字的时候,他心都沉了下去。
“达摩铜像?达摩?那老怪物是达摩?”
饶是他想过很多画面和猜测,但当发现这个事实后,他不可谓是不震惊。
《洗髓经》的长生不老是他通过当初黄教大喇嘛的话还有一些迹象推测出来的。
但想和亲眼见是两码事啊。
可接着,这些思绪都因那活过来的铜像而告终。
“轰!”
随着一声惊爆,只见那铜像脚下的地面瞬间凹陷下去一个大坑,是尽皆龟裂。而佛秀面前,已然多了一尊作拜佛状的铜像。
合十双掌正朝佛秀天灵落下。
一出手,竟是少林七十二绝技。
佛秀身形瞬间急退,右手手掌一展平直如刀,气劲一吐之间,只见他的右手像是弥漫出黑色火焰,那是浓郁的死气。
那想那铜像居然和他动作一般无二,变化亦是极快。
“燃木刀法。”
同样的招式,却被不同的气机催动起来,刀劲离体是骤然碰撞在一起,竟然难分伯仲。
佛秀“呵”声冷笑,一刀劈出,一刀不停,身形不退反迎,那铜像亦是同样的动作。
两种截然不同的刀劲眨眼已在空中碰撞了无数次。
而此时,两者已是临身,佛秀化掌为爪,五指微勾,双爪直扑铜像周身关节和死穴。
那么问题来了,铜像有没有关节和死穴?
此时此刻佛秀那还管那么多,管你是铜是铁,落到他的爪中便是烂泥一块。
几乎不分先后,铜像亦是同样的变化。
龙爪功。
“嘭!”
“嘭!”
……
一声声古怪的声音顿时响起,佛秀瞬间眼露惊色,这铜像居然……居然身负金钟罩。
这怎么可能?眼前铜像根本没有半点生机,明显是死物啊。
可那恐怖的反震之力不正是金钟罩达到极高的境界才有的吗?
而铜像双手则是在佛秀的护体罡气之前迅速干瘪了下来。
见到这一幕佛秀右手一震,已是一掌将那铜像击飞出去,发出一声震耳的闷响。
反观佛秀只见他的双脚赫然下陷,就如同陷入了泥沼,足到膝盖才停止。
他看着那毫无生机的达摩铜像,脸色古怪的一字一顿道:“肉身佛。”
只是那铜像却不会说话,似乎只有进攻的本能,少林七十二绝技是信手拈来,简直已到融会贯通的地步。而且,当佛秀看到他那干瘪的双手和胸前凹陷的掌印忽然又饱满起来后,他眼中的凝重已到极点。
这分明是易筋经的借力法门啊。
现在就是有人告诉他这铜像就是达摩佛秀也绝对没有太大的质疑。
相同的,柳生无极那边也遇到了一尊恐怖佛像,却是一石像,手握石刀,竟是和他拼杀的难分难解。
佛秀语气有些无奈的道:“这还是我知道的那个世界吗?”
然他眼神却越来越冷,双手掌心之间诡异气机迅速汇聚,周身生气由生转死,若不是他心跳未停,恐怕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是个死人。
死气浓郁的竟是染黑了他的眼瞳,发丝之间更似有灰雾蔓延。
“生死转轮印。”
他身影倏然化作憧憧虚影,再扑而上,而铜像同样是一掌迎上。
这一次,没有任何惊天声响,相反四掌相对之下竟是好似异极相吸一样,死死的粘在一起。
佛秀眼露冰冷笑意,只见那铜像之内的死气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佛秀摄取了过来。
原本暗金色的身体已是逐渐失去了光华,到最后更是不断脱落,就好像干裂的河床,溅出了无数黑血。
露出了里面的血肉。
果然是肉身佛。
等那外面的一层全部脱落后,露出来的是一具早已发黑干瘪的肉身,却不是达摩,而是一个年轻的僧人,最奇异的是他的骨头,竟然莹莹如白玉,带着淡金色。
佛秀见差不多了,双掌一震,这具肉身便再无一丝遗留。
他又看了看寺庙另一边,刀气,剑气远远的都能看到在不断地肆虐着。
佛秀眼神停顿了良久,这才朝里面走去,变得平静,变得无波。
似冥冥之中有种感应,佛秀步伐不停已朝那寺庙中心之地走去,所过之处再无任何异像和惊变。
直到他走到一间有些古旧,偏小的院落前,那种感应才就此消失。
院中,是一间无名的佛殿,推开的门轴发着沙哑腐朽的呻吟,像是已许久没人来过这里。
确实很久没人来过了,院中堆积着一层厚厚的腐叶烂壳,散发着一种刺人嗅觉的腐臭味。
踏上去,给人的感觉就好像踩在烂肉上一样。
佛殿也早已斑驳,朱漆脱落,柱椽朽坏,满是虫眼。
但佛秀看的却是佛殿之内,透过那早已破烂的窗户纸,落到了里面的佛台之上。
那上面,有一尊佛像,静坐如佛,面带慈悲。但不知道为何,这尊佛像总给佛秀一种诡异感,像是有着未知的大恐怖。
而且和那铜像一般无二的面孔。只不过,一个是铜的,一个是泥胎。
他并未靠近,左手劲力凭空击出将那佛殿正门冲开。
“嘶!”
当天光落进那昏暗的佛殿中后,佛秀心里咯噔一声。只见里面的地上,垂落着无数密密麻麻婴儿手臂般粗细的锁链,一端扎根在地面上,而另一端,则是锁在那佛台之上。
“你想知道?”
一道平静祥和的声音忽然响起。
可能很多年未曾开口一样,那声音有些发涩,有些生硬。
佛秀眼神一动,双眼瞬间漆黑如墨是如临大敌。
只因说话的,是那佛台之上的那尊泥胎。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泥胎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虚弱的抬了抬眼睛,双眼黯淡如死水。
他面色很祥和,祥和的如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佛一般,能令人下意识的放下心中的提防。
佛秀并未立即开口,而是静静地看着他,许久这才眯眼问道:“你究竟是谁?”
泥胎像是很虚弱,他声音微弱无比,好似蚊虫。“我的名字,就连我自己也快忘了,太久了。”
他稍作停顿。“不过,在很久以前,他们叫我菩提达摩。”
听到这个名字,再见此人亲口承认,佛秀仍是觉得有些天方夜谭,以及重重疑惑还有警惕。
“我的时间,不多了。”
他看着身下的佛台微微的摇了摇头,一脸的油尽灯枯之相,体内生机好似如风中残烛一样虽是会熄灭。
佛秀皱眉。“你把话说清楚。”
他仍是有些不相信眼前这泥胎是那只履西归的达摩。
“如果,我说我是自困于此的,你信吗?”泥胎幽幽一叹。
佛秀没有说信或不信,他反问道。“为什么?”
泥胎话语有些苦涩,更有种叹息。“说来话长,我……”
佛秀却猛然出言打断,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别,话长还是不要说了。”
对于佛秀的这个反应,泥胎像是有些措手不及,气息一滞,没反应过来。
“既然你时间不多了,我就勉为其难的结果了你,放心,这种送人一程的好事我还是很乐意做的。”佛秀神色随意的说道,双手五指朝佛殿一曲,一股无形的气机瞬间包裹住了那佛殿屋顶。
原本垂落的黑袍霎时被劲风鼓胀起来。
“咔咔……”
一道道墙壁木柱断裂的声音立时不绝于耳。
“轰!”
只见那佛殿屋顶,竟是被佛秀生生的掀了起来,就好像那神话野史中的移山填海一般,声势不可谓不惊人。
那佛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长不过十来长,宽有七八丈,此刻屋顶一掀,里面一切,立时暴露在了天光之下。
他并未停手,抬臂一指,一道黑色剑气已是朝泥胎头颅激射而去,破空穿石,直逼眉心。
“呵呵,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就在那剑气快要临近泥胎的时候,它原本从未动过的手臂赫然一抬,一捏之下,那剑气瞬间被抓散,脸上慈悲已是全无。“我都忘了多少年没有人敢对我出手了。”
而他的掌心,一块泥壳正满是裂纹。
佛秀挑了挑眉,眼中神色却暗自凝重无比。“那就是有了,方不方便告诉我那人叫什么名字?”
泥胎直勾勾的看着他,口中声音已变,沙哑难听至极。“呵呵,当今佛门弟子,得见达摩者,无不是敬若神明,你却敢出手……原来如此,你走了他那条离经叛道的路,怪不得。”
他痴痴的笑着,眼中充满了贪婪。“世人只知佛门遵循以法渡人,却不知当年达摩亦有以杀渡人之心,要不然,他又岂会传下诸多武功,引起天下厮杀纷争。”
佛秀听到他的话已不去在意他的变化,而是身体一震。
“以杀渡人?”
像是听到了他的呢喃,那泥胎“嘿嘿”笑道:“佛门最是讲究因果业报。可惜,情欲无常,这天下污秽遍地,何时才能渡众生脱离苦海。以杀渡人,便是斩尽天下恶者,罪者,孽者,将万千罪业尽纳己身,舍己为人。”
佛秀听到这些话,他表情忽然变了,变的很诡异,像是在笑。“那还是佛吗?”
“佛?”泥胎嗤笑道,他语气忽然有些尖锐起来。“他也这样问过。但,你觉得一个浑身罪业的佛,还是佛吗?被世人惧怕,受世人唾弃。”
“但是,他们都忘了,多少人是因为他才能平静安宁。”
佛秀脸色复杂无比。“他这么做了?”
“是啊,他这么做了,以另一副面孔。”泥胎的表情也慢慢变了,变得阴沉,诡谲,变的怨毒。“他们都口口声声说着善的美好,却不知道善与恶本就是共生的。因恶,世人才会感觉到善的美好,若是这世间没有了恶,那善便毫无意义,也正是因为善,这世间才有了恶,所以,归根结底,善与恶并没有区别。”
“世人真是虚伪。”
佛秀在一旁沉默着,但忽然他揉了揉眉心。“诶,等会,不是,你这话我怎么听着有点五迷三道的呢?能说的言简意赅点吗?”
“……”
场面忽然有些诡异的安静了下来,只见那泥胎身上,居然慢慢涌出无数黑气。“他成了佛,我却要被永镇此地,天地何其不公。”
怨毒愤恨的话语中,佛秀意识瞬间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抽离了体外。
等他看清自己所站的地方后,脸色已是一变。
“不是吧,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