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自凡尘:风云 第五十九章 放下
“先生,还请先是可怜我这个做母亲的,传我一招半式,秋娘来世必定当牛做马以报。”
“先生……”
一天接着一天,一夜又一夜,佛秀本以为秋娘会回心转意,奈何居然是每日都会苦求于他。
白皙的额头已是磕的青紫,这位一生虽穷却从未低过头的女人,她不怕死,她怕的,只有与骨肉天涯两分。
幕府之中已有传闻,说那孩子命差福薄。
至于其中缘由,说来当真曲折的匪夷所思。
本来慕夫人并没有待薄他,更为这孩子雇了一个老乳娘,可是不出半个月,那乳娘赫然暴毙了。慕夫人无奈再为他雇了另一个老妇回来,想不到在此子的满月宴后数天,那老妇也在睡梦中去世了。
一时间,便是幕府之中奴婢仆人对这孩子都厌之惧之。说这孩子已连克死了两个乳娘,邪门的很,不知会不会连婢仆们也克死?更有些婢仆说,可能是这孩子的亲生父母也给他克死了,他才会被亲人弃在街头。
不过,慕夫人却是心善非常,她说,这孩子没了爹娘,已是十分孤苦伶仃,既然已没有人愿当这孩子的乳娘,慕夫人索性亲自为他哺乳。
可是,慕夫人本来身子骨就羸弱,她先是要哺育亲子“应雄”,如今又要哺育义子‘“英名”,终究还是不支,大病了一场。
可怜那那“英名”最后竟是落得个以羊奶哺育。
秋娘身在酒馆,听闻这些是终日以泪洗面。
就在前几天,听说慕龙找了一个相士回来替半岁大的慕英名看相,那相士骤见慕英名,赫然像见了恶鬼罗刹一般,吓得立即头也不回地跑了。
慕龙追出屋外问他究竟,那相士却一面颤抖,一面讷讷地说,他看相数十载,阅人千万,从没见过一个孩子会有令那样令人心神俱摄的“奇相”,这孩子生就‘孤星’之相,命中注定刑克所有至亲,慕家若要保住,最彻底的办法便是弃掉他。
所以才有了现在的一幕。
“够了。”
佛秀停止了沉息吐纳,双眼便已睁开。看着那额头满是淤青的女人,他面色看不出喜怒,随后,又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
沉默良久,佛秀眼中几番变换的神色最后终究又落到了眼前的女子身上,而眼中一切也已归平静,深邃的就如浩瀚星空,他轻声道。“既然你连死都不怕,我也不必再多说什么了。”
“路长路断,缘起缘灭,我也想看看,多出了一个我,这世间又会生出怎样的变故。”
他说道,只见右手缓缓一摊,掌心向上,原本苍老布满皱纹的右手手掌中,一团阴阳生死二气正交融轮转其中。
越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显,到最后,竟是凝为了实质,化作了一个“卐”字印记,以生死二气所聚,黑白两分。
佛秀沉声道。“闭目沉息。”
得见秋娘双眼已闭,他右手赫然一转,竟是直直的盖在了秋娘的天灵之上,原本凝聚成型的生死二气瞬间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灌入了秋娘体内。
“这套剑法唤作《无生剑典》,意在以杀止杀,以势迫人的剑法,切记,要取其神,而望其形。”
恐怖的功力灌体之下,只见秋娘原本秀气的面容忽然有了变化,体表之下,就像是有一条条黑白二色的蚯蚓在游动一样,看起来狰狞可怖。
她脑海中更是有一个持剑身影不断演练着某种剑法,烙印于身体之中,再难忘记。
时间慢慢过去了,可能是半夜,可能是一夜。
等秋娘睁开眼睛,就发现眼前正站着一个发丝黑白参半的身影,却不是之前的样貌,这一次,是真正的佛秀。
他竟然把自己毕生功力全部渡给了眼前之人。
这一幕,恐怕落到谁的眼中得到的答案不是疯了,便一定是傻了。
半生苦修,如今竟是尽皆付诸东流,渡予他人,这样的事情,不是疯子傻子谁会去做?
可偏偏佛秀就这样做了。
望着眼前气息已然大变的秋娘,俨然,佛秀传给她的,不光是剑法,还有自己的剑道感悟。
她双眼一睁,眼中精光已是锋芒如剑,迫人眉睫。
人剑合一。
佛秀摆了摆手,止住了她又要下跪的动作,语气有些虚弱的说道。“你如今已是当世的顶尖高手……以后,莫说与我相识,但,若有一天,你用我的武功为恶,天涯海角,再无你幸存之机。”
这最后一句,即便秋娘身负佛秀一身功力,却也忍不住颤栗,似乎,只要佛秀愿意杀她,不过是一个眼神罢了。
说完,佛秀竟是自顾的走出了半步多,不再去看身后一直磕头的女子。
第二天,人们便发现“半步多”只剩下秋娘,不见那老板的影子。又过了几日,就连秋娘也不见了,那一日,也是慕英名被送往他处的日子。
……
官道上,只见一灰白发丝的黑袍男子正赤脚走在地上,要知道如今可是冷寒的冬天,冷霜白雪。
这人却没有那种世外高人的出尘风姿,而是哆嗦着,踉跄着,一步一步的走着。“唉,世道难行,果真不假。”
至少,佛秀从未觉得这天地能如此的寒,这路会如此硌脚,冷的他双脚都快麻木了,脚下是一个个磨出的血泡。
放下,看似简简单单的两字,却甚是不易。世间能做到的更是少之又少。
佛秀如今已至手中无剑之境,观他过往,由生入死,由死而生,生死便是他的道。
但却迟迟不能踏入心中无剑,境界停滞不前。
正因为执着,便再难寸进。
索性,佛秀直接重新开始,重新拿剑。
他一身能为,内力与精神各占一半,真要严格来说,恐怕应属精神之道当先。至于内力,对身负《大自在天魔真经》的他来说从来都不是阻挡进步的瓶颈。
但现在,他要做的,是忘记,是放下。
这一次,他可真的是脚踏实地的走着,口中呼着白气,身子哆嗦着,单薄的黑袍被他紧了又紧,却始终减少不了寒冷的侵袭。
他面容发白,勉强的笑着,口中呢喃道。“这才是真正的身入红尘……真他么冷。”
“呵呵……看来……冷眼旁观,高坐佛台,并不是我的路啊……”
路上,一个冻得浑身发颤舌头打结的身影正慢慢的消失远去。
狼狈的,就像个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