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新语:金石宝藏 第三十章 再上沩山
次日一大早,高韧打点好行囊,来到张宗福房间问安,见他身体已经明显好转,已自己下床在房间活动腰腿。张宗耀也在房间,却不再热情相待,只是礼节性地打个招呼。张宗福瞧出端倪,道:
“宗耀,怎么了,与高少侠生出什么意见了么?”
张宗耀道:
“兄长,昨日与高少侠讨论先祖事迹,发生了一点争论,当时伤了和气,现在还没醒过来。”
说罢目视高韧,拱手道:
“昨日我听少侠之言一时误会,大失雅量,望高少侠海涵。”
高韧回礼道:
“不敢不敢,是我失言在先,致惹张先生之怒,张先生大小不计小人过,高某再次陪罪了。”
张宗福奇道:
“少侠,你能失言什么?说来与我听听?”
高韧道:
“高某年少轻狂,一些末微之见,登不得大雅之堂,昨天一时失口,今日岂可再言!让先生见笑了。”
说罢又道:
“我瞧先生之病颇有起色,说明药方可用,先生可继续服用至十日,停服三日后再服十日,以此类推。此药服完后,减少雷公藤之量至五成,其它配药不变,再服一轮以兹巩固。之后此方仍可减雷公藤之量至二成,偶尔服之,对预防痛痹、强身健体亦有功效。另外,此方甚为霸道,如有相似病症需采此方者,需经郎中望闻问切之后,依实情增减配伍方可服用,切不可鲁莽行事照方抓药,慎之慎之。高某在此叨扰多日,亦有些杂务需前往处理,就此告辞了。”
张宗福惋惜道:
“少侠就要走了么?老朽与少侠一见如故,实在是想多留你几日。但少侠才气过人,每天守着我们几个老头子,岂不耽误了大好前程!以此便不敢挽留,只愿少侠此后飞黄腾达,上助圣君,下护黎民,如此则国家之幸,百姓之福矣!药方之事,我等牢记在心,少侠放心;这些天招待不周,少侠多多担待!”
口中说着告别之词,双手却紧握高韧之手,眼中竟留出两行老泪。高韧被他打动,亦是眼眶泛红,老少两人洒泪而别。
高韧出得庄来,与胡胜会合一处。胡胜这几天却是呆在不远处一棵树上,除晚上睡一会,整天就盯着那树洞,可也真是苦了他。说道是那天碰到之人又出现了一次,就是在第三天早上,时间也差不多,不知道是不是约好了这样的频次和时间,但未发现其他状况。高韧诚心致谢之后,便吩咐他先去莲花集驿馆好好睡一觉,然后再去印石湾,问袁国兴是否将《袁氏世范》和石印失窃并怀疑是刘家窃走之事告诉了张宗耀。如果袁国兴的回答是没有,便速回公会,报告会长宝藏之事有重大突破,请会长安排,叫上几个得力弟兄一起去岳麓山白鹤泉边埋伏守候;否则就回公会休息即可。
交代已毕,胡胜回驿馆休息,高韧自己爬到树上,悠哉游哉接替胡胜,干起了蹲点守候的勾当。他唤来看哥,将尖嘴坳所采树叶一片、花儿一朵及昨晚写好的书信系在它脚上,拍拍它的后背,看哥冲天而起,往无忧谷飞去。按胡胜提供的情况,高韧屈指一算,今日便是那人再次光临树洞的日子,自己的运气应该要好过胡胜吧?
果然,不到半个时辰,便见张宗耀从桥上走过来,顺着小路一直走去,经过大樟树处并未停留。难道我看错了?高韧心里正在怀疑,便见那张宗耀又折返回来,走到大樟树下站了一会,仔细看过周围并无他人,这才蹲下身子,很快便迅速站起离开,直奔莲花集而去。
高韧待他去远,急忙从树上溜下来,几个纵跃奔到树下,确认左右无人后,翻开石板,只见石洞中赫然放着一个纸条,展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速去岳麓山白鹤泉,带上两印一书,待我会合。另再查尖嘴坳旧宅。切切。
纸条折叠得颇为精巧,呈十字架形状,拆开而不撕烂就很不容易,打开之后再还原就更加费劲。高韧小时候跟胡芙蓉也学过一些折纸,都是折一些花呀鸟呀之类,十字却没有折过,而且久不练习,差不多都忘了。这回费了不少周折,才终于把十字架折了回去,不禁感叹各种知识技艺都有它的用处。将纸条依原样放好、还原树洞后,回到原来的树上继续等候来取信之人,无聊之际便从包裹中拿出一张纸练习折纸技艺,正所谓“温故而知新”,感到又有了不少新的体会。
折纸正折得兴致勃勃,眼睛余光似乎觉察到一丝异常,高韧忙放下手中活计定睛观察。只见一个农夫模样的人慢悠悠往张家湾方向走去,走到木桥前却不过桥,顺着江边向下走,又折回来往上走,似乎是确认有没有人在盯梢。终于又折回来走到树下,弯下身子,显然在取树洞中的纸条。很快,此人直起身来,再次左右观察,然后突然腾身而起,顺着江边向上游方向飞奔而去。
高韧等候已久,早就憋足了劲,见此情景,立马从树上溜下来,施展轻功,一路跟了上去。幸喜那人功底明显不足,奔出一段后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连续跑了半个时辰的样子,还干脆停下来歇了一会,高韧这一路跟踪,倒是胜似闲庭信步,毫无压力。
顺着江边往上,眼见江面越来越窄,江水也越来越浅。走了一个多时辰,那人便从不足丈宽的江面上跳跃着走到了对岸,走了一段田埂,翻过一座坳,接着便开始爬山。山路极窄极陡,又八拐九折,加之两边灌木丛生,等闲看不出这还有一条路。路上除了这两个人,再没有其他行人,因此高韧不敢离得太近,只能远远跟着,随时提防那人回头。幸亏那人大概是走惯了,一路除了偶尔歇息并不回头,高韧倒是白谨慎了。爬山又爬了一个多时辰,已到了山顶,两棵迎客松一前一后张开怀抱,似乎正迎接这两人一般。接着便开始下山,山路也宽了一些、平缓了一些,只走了一会,眼前豁然开朗,不远处是一个集镇,集镇旁边一座寺庙黄墙红瓦,气势恢宏,赫然便是密印寺。
高韧心中有数,毫不意外,继续跟着那人穿过集镇,绕过密印寺,再次顺着一条小溪边的道路逆流而上。又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那人来到一座大宅院前,和守门人打了个招呼,便进了院子。远远地瞧去,只见院门上面悬着一块匾额,写的是四个大字:三钟山庄。
三钟?高韧搜肠括肚,想不出所指何意。似乎在《庄子?人间世》有一句“上与病者粟,则受之三钟与十束薪”,好像也没有什么高雅之义足以用来命名山庄。此地应是刘府无疑,沩山除了密印寺,最大的地主便是刘家,而从建筑来看,除了密印寺,最大的建筑就是此处了。此处人生地不熟,大白天的闯入显然不妥,要寻一个附近的地方守候才是。其实高韧和青莲、明心在沩山是着实玩了两天的,却未曾来过此处,大抵是因为明心对这刘家不存好感,因此作为导游便不带他们过来这边吧。想到青莲,高韧心中又是一阵痛,思念、懊恼、担忧,各种思绪纷沓而来,脑海中一会儿想起在沩山一道快快乐乐的场景,一会儿又想起她痛哭而去的模样,一会儿又猜想她现在情形如何、正在做什么,就站在路中间发了痴,泪眼模糊、神游物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