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锈的管道里不停地往外渗着水，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寂静的大厦里传得老远。

    大厦里一片漆黑，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身着保安制服，一只手里攥着手电，另一只手扶着墙壁，一点一点地往前挪着。

    那个男人一脸惨白，走路晃晃悠悠，手电摇晃得很厉害，就像是夜归的醉汉正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

    走出几步，男人似乎后继无力，靠着墙壁坐到了地上，手电从他手里滚落，淡黄色的光束懒散地照在通道的另一头。

    就在手电光束能够照到的最远端，一颗诡异的人脸若隐若现。

    那张人脸十分苍白，嘴巴微微张开，两只无神的眼睛瞪得老大，似乎正露出一副极度惊恐扭曲的表情。

    更诡异的是，人脸七窍流血，呆滞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已经一命呜呼。

    男人向人脸望了一眼，自嘲地笑了笑，然后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撕开身上的衣服。

    他的胸口上有一个碗口大的伤口，甚至能够直接看到胸腔里慢慢跳动的心脏，但伤口周围却没有流出一滴鲜血。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伤口上正拼命长出肉芽，似乎正在迅速恢复，可新生的肉芽刚一长出便迅速腐败，触目惊心的伤口不仅没有愈合，甚至还在渐渐扩大。

    男人稍稍检查伤口，又是一声苦笑，若不是他的生命力已经强悍到接近亚维，恐怕早就像那张人脸一样倒在血泊之中了。

    可即使这般顽强的生命力能够支撑他走到这里，也已经达到了极限。

    男人想坐直身体，但这个简单的动作却似乎牵动了伤口，他突然脸色涨红，喷出一口黑血，黑血里似乎有无数细小的蛆虫在不停扭动。

    蛆虫的挣扎迅速耗尽了生命力，不一会儿便僵硬不动，而此时那男人的双眼早已浑浊，显然也已经一命呜呼了。

    大厦的另一边，空旷的大办公室里传来沉重的喘息声，一个瘦小的男人正在拼命奔逃。

    他的上身穿着一件白衬衫，就像是个普通的上班族，可下半身却长着蜘蛛一般的八条长腿，显然也是一个高级变异体。

    八条长足如同不停旋转地齿轮，让他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甚至在身后留下虚化的残影，可无论他如何拼命，却仍旧在这间办公室里打转，像只无头苍蝇一般，怎么也逃不出去。

    良久，男人似乎已经认命，终于停了下来。

    来不及调整沉重的呼吸，他立即朝空气中大喊：“这……这里是‘人间使徒’的秘眼，你竟敢袭击我们，不管你是什么人，组织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

    喊完这一句，男人突然呼吸一窒，脸色涨红，双手死死握住自己的脖子，嘴巴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你……你……你终将毁灭！”

    男人从牙缝中挤出最后几个字，两只眼睛像是鞭炮一般炸开，手指粗细的两根血柱一直喷出好几米远，而他的身体则软倒下去，再无生气。

    大厦里重新恢复了宁静，不一会儿，地上的鲜血突然莫名地流动起来，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力牵引着，聚拢在一起，渐渐凝聚成一个半人高的小人轮廓。

    “你越界了！”

    小人嘴巴微张，冰冷的声音突然从四面八方传了出来。

    黑暗的角落里，有一片阴影比周围的世界更加深邃一些，听到小人的话，这片阴影微微一动。

    “不，越界的是你，你不该袭击‘人间使徒’，那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小人对阴影的话嗤之以鼻。

    “我们已经杀掉了这座城市一大半的变异体，就算放过这里又能好到哪去？”

    阴影沉默下去，似乎对小人的话无言以对，片刻后他换了个话题又说道“你那里有进展吗？”

    小人摇了摇头：“没有，自从来到这座城市，他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不过我的感应不会错，他一定就在这座城市里，而且离我们越来越近，我就快抓住他了。”

    “我听说‘真理试验室’和‘枯藤’也在找人，而且力度同样很大，会不会和我们要找的是同一个？”

    “我管他们找不找，谁挡我的路，我就消灭谁，你最好加快些进度，别拖了我的后腿！”

    阴影又是一阵沉默，犹豫了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感觉似乎有人正在接近我，不过只是隐隐约约的感应。”

    小人不以为然道：“是那些人类的调查组织吧？我每次回到地面他们都会像苍蝇一样跟上来，不用大惊小怪。”

    阴影微微摇动身体：“不，这次的感应不一样，可能是其他变异体，他很谨慎，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小人冷笑：“去把他找出来，消灭掉，这还用我教你？”

    阴影说道：“我担心的不是他，而是最近的局面。已经出现了太多不寻常的征兆，可能会有大事发生，我们应该收敛一点了。”

    小人语气一冷：“你的胆量真让我恶心，去做好自己的事，别成天胡思乱想。我警告你，这一次我必须拿到自由，如果你拖了我的后腿，别怪我把你一起处理掉！”

    说完，凝结成小人的血液突然震动了一下，紧接着像是被戳破的水球，“哗啦”一声散了一地。

    阴影望着那一滩血液驻足良久，在空旷的办公室里发出一声冷哼，然后突然消散不见。

    深夜的特调局，鲍帅缓缓关上了停尸间的大门，里面那具没有记录的12级类人尸体已经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匆匆签过出门条之后，鲍帅满腹心事地朝办公室走去，刚走到一半，便遇到了从走廊另一边出来的秦佳人。

    鲍帅一愣。

    “你还没回去？”

    秦佳人摇摇头：“原本是回去了的，突然想起还有个证物没有还，就又折回来了。”

    “证物？什么证物？”

    “就是去滇西之前，你从理工大图书馆带回来的那卷录影带。

    当时我们调查结束之后这卷录影带就被上级单位借阅了，前段时间才刚刚交到我手上，原本早就应该归档的，可要归档的那天晚上刚好你回来，我……我就忘了还回去。”

    “录影带？”

    鲍帅略一回忆便想起了那卷录影带，当初在看录影带的时候，里面根本没有任何内容，还是他从录影带的标签上发现了滇西的线索。

    可是现在一想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如果说录影带提供的信息仅仅只是滇西的位置，那么直接把标签留下，或者写张纸条就好，为什么要给自己一合空的录影带呢？

    何况滇西试验场明明是七十年代的产物，可录像机流行起来却是八九年代以后的事，很难将它和滇西试验场联系起来。

    想到这里鲍帅突然一愣。

    “等等，你是说这卷录影带你是打算在我回来的那天晚上还回去的？”

    “是啊，怎么了？”

    鲍帅眉头一皱。

    “之前大伟有没有问过你录影带的事？”

    “嗯……”

    秦佳人皱眉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有！对了，当时上级单位的借阅日期已经过了，还是他提醒我要去把这卷录影带要回来的。”

    鲍帅心道一声果然，在理工大调查的那晚，笔记本神秘失踪，十有八九就是大伟干的。

    当时他应该是要将录影带一起拿走，但是出于某种原因未能得逞，这才会提醒秦佳人把录影带要回来。

    半个多月前他们袭击特调局的档案室或许不仅仅是为了“涅槃”计划的绝密资料，极有可能还想将录影带一起带走，只是没想到秦佳人会因为自己回归而忘了把录影带还回去……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卷录影带里应该还藏着什么没发现的秘密！

    想到这里，鲍帅突然浑身一震。

    “走，去把录影带拿出来，咱们再看看。”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