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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周狂歌:吾命应天 第五章 剑术

    第二天早上,满天的阴云。

    后院来了个丫鬟,说是带孔纯和哥哥去前院住,兄弟俩跟着丫鬟行到前院的一间偏房,却见王管家守在门前,双眼发黑,满脸疲态,想来他昨夜是没睡好的。

    “元一……大少爷来啦,我让下人把这间偏房收拾干净了,你们以后就住这吧。哦,对了,领你们来的这丫鬟叫小翠,将来你们的吃穿用度都由她照看,平日若是有什么事,不管大小,都可以让她来找我。”

    王管家说完,又对那叫小翠的丫鬟道:“以后就由你伺候大少爷和小少爷,如何称呼两位少爷你也该清楚了。另外我可提醒你,夫人吩咐过了,若将来再有哪个不长眼的下人怠慢了两位少爷,是要吃家里的铁棍的,到时断了手脚被逐出孔家,可别说不好看。”

    丫鬟听了,面上吓得失了颜色,慌忙屈膝应着是。

    王管家交代完这些便要离开,只是走出几步,他又回转过身,看向哥哥。

    “大少爷,不管你信不信,老奴都要把这话说与你听。也许老爷对你娘是没了感情了,但对你和小少爷,老爷是一直记挂在心里的。”

    王管家说完这句就走了,孔纯抬头望天,仍旧是满天的阴云。

    之后,那叫小翠的丫鬟领着兄弟俩进了偏房。

    哥哥是性子冷的,根本不说话,孔纯也不是性格开朗的孩子,兄弟俩进了屋子里坐了下来,气氛沉静的可怕,小翠陪着两个孩子待了一会便受不住了,动身站到门外去,嘱咐兄弟俩有什么事可以叫她。

    屋子里静悄悄的,兄弟俩一言不发,偶尔能听到门外小翠压低的哈欠声。

    时间在沉静中缓缓流逝,快到晌午时,外面的院子里突然传来了读书声。

    哥哥紧闭双目,面无波澜。

    孔纯坐在屋内木桌旁,微微抬头看向门外,恰巧门外的小翠探头朝屋内看,两人方一对视,孔纯便把头低下了。

    “外面是少……是佳成二少爷在读书。”

    小翠小心说着,却见孔纯仍旧低垂着脑袋。

    “小少爷可能不知道,二少爷对读书一点也不上心,过去经常被老爷高价请来的举人赵先生责骂,可骂了也没用,二少爷还是老样子。这时间一久,赵先生也无可奈何了,说什么‘孺子不可教也’,现下赵先生对二少爷也不管了,每天只是应付了事。这不,快到晌午了二少爷才起床,赵先生正让他读半刻书,结束上午的功课呢。”

    说着话,外面的读书声已经停了下来,孔纯依旧低着头,没有和小翠搭话的意思。

    “不过说起来,那位老爷请来的江湖大侠曹先生倒是对二少爷称赞有加,经常当着夫人的面夸二少爷是练武的奇才,将来剑术有成,定能成为武林高手。夫人也时常把曹先生的话说给别人听,都夸二少爷将来长大参军,能成为征战四方的大将军呢。”

    “对了,赵先生和曹先生就住在前院对面的客房,大少爷和小少爷若想读书,或是学剑,可以让王管家找两位先生商量的。”

    话音落下后,屋子里静悄悄的,哥哥闭着眼不动声色,孔纯依旧耸拉着脑袋,小翠说了半天,却没人理她,觉得终是无趣,便闭嘴不再说了。

    时间缓缓向前推移,晌午时,小翠领了饭来吃。

    刚吃完饭,屋外的院子里突然传来吵嚷的声音。

    “你们这帮贱婢,真是反了天了,赶拦少爷我的路?”

    “二少爷,王管家嘱咐过了,不准你去大少爷和小少爷的房间。”

    “啊啊啊!气死我了,二少爷?竟然叫我二少爷!还把那两个贱种玩意称作大少爷小少爷?我的剑呢?看我不戳死你们这群贱婢。”

    院子里吵作一团,没一会,传来王掌柜的声音。

    “佳成少爷,回房歇息去吧,下午曹大侠还要教你剑术呢。”

    “啊啊啊!姓王的老狗!你他娘的看爹不在了,竟敢把那两个贱种接来前院,我要找我娘!娘呢?娘啊!儿在家被人欺负啦,您要为儿做主啊!”

    接着便是响彻大院的嚎叫声,那孔佳成嚎的撕心裂肺,像是承受着天下最残忍酷刑的折磨。

    紧接着,一小会的功夫,院内传来脚步声,下人们恭敬的喊着“夫人”,孔佳成嚎的更为惨烈了。

    “娘!娘您终于来啦!您要为儿……”

    啪!

    轻亮的耳光声,嚎叫声猛然止住。

    “给我回房歇着!”

    “娘……娘?”

    啪!

    又是一记耳光。

    “回房歇着!”

    这话是吼出来的,语气重了十倍。

    之后,院子里再没传来孔佳成的声音。

    屋内,哥哥吃完饭又闭上眼了,看他那静坐的模样,像是入定的老僧。

    孔纯微微偏了下脑袋,对院外的情况不明所以。

    “真是不得了,夫人竟打了二少爷两个耳光,看来夫人是动了怒。”

    小翠一边收拾桌上的碗筷,一边小心打量着哥哥,她的眼神由好奇变得敬畏。

    下午,天上阴云愈发多了,空气闷的人心慌,看样子,总有一场雨要下。

    小翠在屋里闲的无聊,收拾完碗筷又站到门口去了。

    屋子里复又安静下来。

    孔纯坐在桌旁,不时偷看坐在桌对面紧闭双目的哥哥,心里很奇怪。

    哥哥不是个贪睡的人,这是孔纯在过去的生活中早已确信的事,可哥哥今天总是闭着眼,这是为什么呢?

    “一定是在装睡。”

    孔纯是这么想的。

    又过了一个时辰,雨还是没有下下来,只是那重重阴云压向大地,让人喘不过气。

    “哈,曹大侠又开始教二少爷练剑了。”

    蓦然间,小翠的话语声传进屋内,紧接着,院外响起了一个男人醇厚的声音。

    “佳成,教你的桃花剑术第八式,你练的如何?”

    沉默,片刻之后,传来了孔佳成稚嫩的声音。

    “师傅,那第八式实在是难的紧,这半月来徒儿日夜苦练,就昨夜还练了一宿,可至今耍将起来仍觉不太精熟。”

    “无妨,这桃花剑术三十二式乃是为师的压箱绝技,放在武林之中也算是难得的顶级剑术,这桃花剑术从第七式起一式难过一式,就单说这第八式,常人若没有两三年的苦练,是万不能与前七式圆融贯通的。”

    “原来如此,想来像我这样的天才学这剑术都如此之难,换做旁人,怕是熬不住练剑的苦,老早就放弃了。”

    “佳成,你乃天纵之资,怎能与那些凡夫俗子相提并论?若你再苦练半年,想来这第八式又怎能难得住你?”

    “师傅说的事,只是徒儿现下练得不熟,难免心中有些气馁。”

    “佳成,习武切不可急功近利,要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的,才能成盖世之功啊。也罢,看今日阴云密布,正合了桃花剑术剑意缠绵的意境,为师今日就把这桃花剑术三十二式从头到尾给你演练一遍,让你开开眼,增上你练剑的信心!”

    “徒儿静等观剑!”

    院子里的话方一说完,屋内,哥哥坐在木凳上,紧闭的双目睁开,悠悠的吐了口长气。

    孔纯偏头看着哥哥,眨了眨眼,心中想着:“哥哥确是装睡的。”

    哥哥站起了身,迈着步子跨过了门,站到屋外。

    门口的小翠见哥哥出屋后,有些好奇的探头看向屋内的孔纯,孔纯犹豫了一下,没有跟着哥哥出去。

    没一会,外面传来长剑破空的呼啸声,这声音时慢时快,时盈时锐,错落有致。

    最终剑啸缓缓歇止,若玉人吹箫,长萦耳畔。

    “师傅,太厉害了,就是您的剑太快,徒儿只觉您周身遍是剑光,根本看不清您的动作。”

    孔佳成惊叹的声音。

    “呵呵,这桃花剑术为师练了几十年,自然不是你能看的透。”

    “师傅,求您了,再练一遍吧,这次您可得把速度放慢些。”

    “佳成,练剑要脚踏实地,不能好高骛远,你功夫未到,就算我再练一遍,你又能参出什么来呢?况且……你那位同父异母的哥哥还在看着呢,你恐怕也不想让他偷师吧。”

    “啊?”

    孔佳成很惊疑的声音,之后院内静了下来。

    屋外起风了。

    风很大,屋顶上有落叶翻飞着落下,经过小翠的身旁,缘分般的飘过了门,进了屋子。

    屋子里,孔纯起身走上前,俯身将荡在地上的落叶捡了起来。

    落叶干枯,腐朽的不成样子,轻轻一碰,碎了。

    哥哥仍旧站在屋外,身上那小小的灰袍在风中飞扬起来。

    “呵!我道是谁?原来是这个死了娘的贱种!”

    “佳成,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可听说了,你的这位哥哥昨日被灵感寺相中了,那可是了不得的机缘,你现在应该巴结他才是。”

    “我呸!什么狗屁灵感寺,不就是一群装神弄鬼的臭秃驴吗?怎么连师傅也怕他们。”

    “呵呵呵呵……”

    一阵沉闷的干笑声。

    “喂!你在这里偷看什么?就你这个贱种也做梦想学剑术?”

    “你看你那个贱相,从小就僵着脸,一看就知道,和你死了的娘一样,都是疯子的命!”

    “贱种,我还要与你说,你不要以为将来去了什么灵感寺就能翻了天,你不过是下贱的疯子娼妇的孩子,就你这低贱的出生,去到哪里都是低人一等的!”

    自始自终,没有得到一句回复,孔佳成却越说越激动,最后那句张狂的叫嚷,更是惊动了宅院中的很多人。

    房门外,小翠大气也不敢喘。

    房间内,孔纯的小手握着破碎的枯叶,呆呆的看着门外。

    哥哥的背影显得有些消瘦。

    哒、哒……

    屋檐的青瓦上忽而响起了微不可闻的声响,落雨了。

    “下雨啦!下雨啦!”

    隐隐约约,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呼喊声,后院?亦或是别处更远的地方。

    哥哥抬头看了看天,雨水滴落在他的脸上,他没说话,只是回转过身,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缓缓走回到屋子里。

    “你给我记着,你和你那傻了吧唧的弟弟现在是贱种,将来也只能是贱种!”

    哗哗哗……

    雨越下越大,但算不得暴雨,秋雨嘛,总是恹恹的,一场雨断断续续的下了一天一夜,雨停时阴着天,气温又降了。

    算算日子,还差三天才立冬,不过整座长安城已然提前感受到了冬日的寒意--朝廷发往云南平反的八万大军,败了。

    军报刚送进皇宫,朝廷兵败的消息就已经在长安城内传开了。

    一时间风起云涌,有人欢喜有人愁。

    而孔家,已经塌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