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去的时候，车间主任黄海已经到了，看到张小泉也过来，不由得深看了一眼。他以为，除了那事之后，张小泉会再也不踏进清洗车间半步呢，没想到这小子，倒是来了。

    说实话，如果张小泉要是真的如此，黄海可能会非常瞧不起他，但现在，张小泉很淡定地走进来，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聚精会神地看着正在运行的设备。

    一直操作这台设备的师傅姓刘，是个很厚道的中年人，在车间里干了快半辈子了。张小泉以前在清洗车间的时候，也给他打过下手。不管这台设备垃圾到了什么程度，刘师傅都会配合设备进行操作。

    他记得，还出现过刘师傅在溶液槽里一个个洗方向盘骨架，确保供货的事情，他对那一幕过目不忘。

    在给这台设备设计方案的时候，他想到过一件事，我们不能因为操作工太厚道，就肆意地用设备来欺负人家吧？

    也正是因为想到这一点，他才会果断地取消启停按钮，而宁愿多花公司一点钱买红外线探测装置和重量传感器，才会决定学习国外的那种设计理念，也让他下定了决心，将来要从事设计行业，不仅仅是为了系统的任务，更重要的是，他觉得这个国家的劳动者有资格，也应该享用最先进的设备，得到设计者的厚待。

    刘师傅呼哧呼哧地朝夹具上装了工件，他不敢装太多，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这台脆弱的，如同妙龄少女的设备给弄崩了。他转过头问黄大壮，“这需要注意什么，你尽管说，我一定照着搞，只要这设备能够正常运转。”

    “是啊，大壮，这设备真是害死人了，我们到现在还欠客户三天的交付量，刘师傅上个月硬是比同岗位的人少拿了一千多块钱啊！”黄海也露出了苦涩，他这车间主任就因为这台设备，每年的产值都提不上去，导致他负责的车间待遇都比刘晓波他们几个的车间差。

    “这我也没办法啊，我连烧香拜佛的法子都用上了，这设备，它也不领情啊！”黄大壮说完，朝张小泉看过去，“人家小泉一条小命都差点搭上了。”

    黄海讪讪地，他摸了摸鼻子，朝刘师傅一挥手，“按照文勇说的干，要是设备不出问题，今天晚上，我请客，我当着大家伙的面给小泉赔礼道歉，让刘主任也到场，要怎么罚，你们说了算！”

    “爽快！”黄大壮扭头问张小泉，“小泉，你怎么说？”

    张小泉朝黄海看了一眼，说实话，他也没想到黄海居然这么光棍，他一个车间主任，愿意摆酒专门向他道歉？

    不过，现在说这些有些早了，他快步走到了刘师傅旁边，凑到他旁边，尽量让他的声音盖过了车间里的噪音，大声道，“这夹具的定额是每个上面装不超过12个方向盘，最好是10个，每天设备启动之后，就让它连续运行，您只负责装卸方向盘就行了，别的，都不用管。”

    刘师傅有些不信，但他也没有质疑的权利，想了想，点点头，“好！”

    设备连续运行起来了，其实在张小泉等人来之前，就已经运行了有半个多小时。张小泉走过去，将手放在溶液槽的上方，感受了一下温度，大约有四十度左右，比较合适的水温。

    线速调整得也很合适，和刘师傅的速度很合拍。每次，刘师傅把洗好的方向盘放在周转容器上，并把待洗的方向盘挂上去之后，就会出来一挂方向盘。

    溶液的温度采用自动调节，由温度传感器来控制，一旦温度超出设定范围，加热装置就会暂停，确保温度一直合适，不会出现蒸发或是冷却的情况，也确保工件能够清洗干净。

    “这是清洗出来的方向盘？”

    一道略有些陌生，但让人无法忽视的声音传来，张小泉扭过头去，便看到郝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说好了十点钟来的，现在来，是不是早了一些？

    郭学良也带着他的哼哈二将过来了，和张小泉对了一个眼神之后，就很冷淡地转到了一边。

    “喊检验员过来看看，清洗的效果怎么样？”郝总吩咐黄海的时候，自己已经接过了郑总递过来的一副白手套，套上之后，抓住了一个清洗好的方向盘，白手套在辐条上、外圈上反复擦来擦去，摊开手看，半点印子都没留。

    “一看就知道比以前洗得干净多了！”黄海朝薛永生一瞥眼，复又对郝总道，“以前洗了，专门找个人用布擦，擦不掉的，还要放到池子里去洗，费得简直不是功夫。”

    郝总点头，但具体能够体会多少，没有人知道，不过，以前那设备坏到了什么程度，从影响生产的角度和耗费上都能够算得出来。

    而现在，工件哼哧哼哧地出来了，很快一个料架就装满了。而整个过程中，操作工除了装卸工件，并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工作，哪怕是动一下手指头都没有。看到这里，几个高层领导都动了心思，纷纷朝前走了几步，又看了一会儿，就开始围着设备转了起来。

    “小泉，你过来！”郝总很和蔼地朝张小泉招手，指着天上的传送带和旁边的控电柜，“跟我们说说，这台设备都做了哪些改造？”

    而另外一边，郑总也喊了黄大壮过去，在问黄大壮，这台设备改造的具体情况。

    不等张小泉开口，黄大壮就大声道，“基本除了这几个溶液槽还有旁边的挡板，别的全部都换了。”

    “花了多少钱？”郑总问道，“我印象中，买了不少零配件。”

    黄大壮就答不上来了，指着张小泉，“都是小泉在张罗，设计方案，零部件采购申请，还有验收，包括这次改造动手，全是小泉牵头，小伙子很不错，两年时间，现在能够独当一面了。”

    “小泉，是不是？”薛永生在旁边笑着问道。

    “不！”张小泉摇摇头，“维修班的功劳，整个维修班的，我一个人做不到！”

    他们说过了的，如果出了问题一起承担，而现在成功了，他岂能昧着良心把功劳全部都揽到自己的头上。再说了，他们一起在车间里蹲了整整一个假期，这里面只有能力大小，不存在功劳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