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线……是你承包的？”张小泉不敢置信地问道。

    “呵呵！”二号胖子笑了一下，不置可否，拍拍手，“怎么样？半年一万！”

    张小泉没有回答，只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二号胖子。后者脸皮大约和他这一身肉一样厚，笑道，“不愧是聪明人啊，你帮宋工解决这么大的麻烦，宋工肯定是拿不出什么来答谢你的，你也不能白干不是？”

    “我跟他是同学。”张小泉义正言辞。

    “嗯，同学好啊，同学就应该互相帮助。他是公司挖过来的设备员，要是这条线出了问题，耽误了交付，他也无法交代。”二号胖子依然是不遗余力地激张小泉，后者被他缠得有些烦，他扬起手中的文件夹，“行了，你不用再说了，这活我接了。”

    “行，爽快！”二号胖子顿时眉开眼笑，他朝张小泉走过来的时候，张小泉生怕他眼睛眯成缝看不见脚下的路给摔了。他伸手虚扶了二号胖子一把，“不过，话说清楚了，我可不知道我能让这设备撑多久。”

    “那没关系！只要你肯接就行。”二号胖子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对张小泉的迷之信任，他肥胖的短手搭在张小泉的肩上，“我请你去吃饭？”

    张小泉拒绝了，“宋工说了请我吃饭！”

    宋清波过来了，他手里拿了两瓶矿泉水，递给张小泉一瓶，他迎面过来听到了二号胖子说要请张小泉吃饭的话，朝二号胖子看了一眼，二号胖子却避开了他的眼神，朝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二号胖子不在公司食堂吃饭，他走的是另外一个方向。

    牛逼！张小泉在心里说了一句，同样是当操作工，很显然，二号胖子当的这种操作工和他看到的所有的操作工都不一样。这就让张小泉不得不重新审视一下职业这种东西。

    张小泉算是见识了宋清波有多抠门，他坐在东亚的食堂里，还是两个提前来吃饭的检验员让出来的位置，从送盒饭的人那里领了一份五块钱的盒饭，两人面对面地吃。

    “你小子运气好，我也没想到今天还会有人订了盒饭，没来上班，要不然还请不成你。”宋清波边打开盒饭，边抬眼朝张小泉笑着说。

    “我谢谢你啊！”张小泉戳着饭盒里的米粒，“我他妈昨晚上才请你吃了五百多块钱的烧烤，你现在才请我吃五块钱的盒饭，宋清波，我算是今天才认识你，你还想不想我给你修那破辊压机了？”

    “想，想，一千个想，一万个想，好歹我们是同学啊，大学同学，除了老婆，我们之间有必要分这么清楚吗？”

    宋清波永远有本事让人对他生不起气来，张小泉是早就领教过了他这种功夫了。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张小泉才开始吃这顿盒饭，青椒炒肉丝，清炒丝瓜，和一块糍粑鱼。份量都很少，就凭这一点，张小泉在犹豫，他能来东亚上班吗？会不会饿出胃病来？

    下午，回了公司，刚刚跨进维修班的门，黄大壮就给张小泉带了话，“刘主任让你去一趟他办公室。”

    “为什么事？”

    毕竟，领导召唤，还是要有心里准备的好。张小泉走到钳工台前，从台下面的箱子里拿出了一瓶冰红茶。上次薛永生送过来的冰红茶，好像除了张小泉喝，没有人喝过。到底是什么原因，张小泉有点不想问，他怕问了之后，他到时候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宋清波连请他喝水都只敢买矿泉水喝，他心底里瞧不起宋清波的同时，也知道其实他自己也是这样的。他现在手上没钱，他和那种月光族不一样，他是那种没有存款，晚上觉都睡不着的人。

    别人临时断了粮，一个电话打给父母，下一秒钱就能到账，但他不是。他要是断粮了，就只能举债，可他不习惯借债度日，没有任何后盾的人，自尊心也会强得让人瞧不起。

    没办法，人就是这样。如果一个家里条件很好的人借债，别人会觉得，这小子肯定是被爹妈骂了。如果是他向人借债，被借的人心里在想，这小子是真穷。

    而他，偏偏又不想让人说他“真穷”，穷代表了很多层意思，而对张小泉来说，最不愿面对的就是，穷代表的是无依无靠。

    有点走神了，张小泉将心思从矿泉水引到了冰红茶，又从冰红茶及时地转移到黄大壮身上，只见他朝自己呵呵一笑，“这还用说吗？还不是为变频改造的事，你赶紧去一趟吧！”

    张小泉大中午的，从东亚骑个小电驴跑回来，热得要死。昨晚下了一场雨，天气还是很闷热。这大武汉，不下个十来场雨，很难有点秋天的样子。

    他灌了半瓶冰红茶之后，就捏着瓶子，出了维修班的门，朝车间走去。

    路上，遇到了薛永生，穿着一身工作服，已经汗湿了一大半，他脸色有点不好，刚刚从车间那边过来，走得很匆忙，看到张小泉之后，招呼都没有打，直接就走了。

    进了焊接车间，直接去了刘晓波的办公室，没有看到人。张小泉去隔壁问统计，就是曾经帮张小泉怼过IT的胖女人，胖女人也不知道刘晓波去了哪里。

    他只好去车间找，竟然在变频改造的那台设备旁边找到了刘晓波。

    张小泉看到变频改造的那个老板也在，向张小泉自我介绍的时候，说郑总一起在惠香大酒店吃过饭的那个老板，正在唾沫横飞地向刘晓波介绍变频改造的好处，“……刘主任，虽然说省电的效果并没有达到我们的预期，但您不得不承认，变频改造还有另外一大好处就是设备运行变得稳定了，您可以比较这台设备和旁边那台，都是同等吨位的，这台设备合模、开模的声音比旁边那台就要平稳多了……”

    刘晓波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看到张小泉过来，就朝他招手，“小泉，你过来，我是搞不懂这设备了，小泉帮着看看，财务那边已经结账了，两万块钱，你检查一下能不能验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