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瘦的中年人指着夏洛特，大声质问：“你就是克林特一号的新会员？你有什么才能？有什么成就？你应当给我一个解释！”

    宴会上，有很多仇家在场。

    但是大家都是文明人，不会在子爵面前撕破脸皮。

    现在，竟然有人当场开撕。

    大家喜闻乐见，站在一旁围观。

    夏洛特转身，看着满脸气愤的中年人，平静的问：“你是谁？我认识你吗？”

    竟然假装不认识自己？！

    中年人表情一僵，更加气愤难平。

    贾维尔知道夏洛特未必是假装，可能真的不认识，笑着介绍：“这位是阿弗拉罗先生，著名画家。”

    阿弗拉罗拉了拉领结，看了夏洛特一眼，冷哼一声。

    “哦。”夏洛特点点头，好像听约书亚他们提起过。

    阿弗拉罗等着夏洛特知道自己身份之后，惶恐的认错，敬仰的结交，却没想到只是等来了一个“哦”字。

    自己可是大画家，在王都也很有声望，和几位子爵、甚至一位伯爵私交不错！

    回到米尔顿，富商们趋之若鹜，连凯沃尔子爵都要以礼相待。

    “这位画家先生……”夏洛特可是理工男，对艺术缺乏兴趣，甚至一直固执的认为，所谓当代艺术家，大部分都是自我陶醉的骗子、失败者，直截了当的说：“我很确定我不认识，更不想认识你。如果你对克林特一号有意见，就去那边找负责人德里克-沃顿先生。”

    顿了一下，声音也冷了很多：“如果对我有意见，就憋着！我不是你的亲生父亲，没义务惯着你！”

    周围的人发出一阵哄笑。

    阿弗拉罗脸色变幻，显然没料到竟然有人不在意自己的名气和才华，颤抖着念叨：“你这个粗鄙的野蛮人……我要找子爵投诉你……”

    “快去吧，我等着。”夏洛特丝毫不在意阿弗拉罗的威胁，甚至有些期待。

    阿弗拉罗面对富商、贵族如鱼得水，面对夏洛特这样不买账的“野蛮人”就失去了应对手段，怒气冲冲的被几位崇拜者拉走了。

    “艺术家啊，都是这么……有趣。”贾维尔看着阿弗拉罗的背影，随意的评价。

    朱利安也笑着说：“阿弗拉罗先生的风格……我是欣赏不了的。”

    “并非我对艺术有偏见，真正的艺术自然是有的。”夏洛特想起唐诗宋词、郑板桥的竹子、齐白石的虾，随口闲聊：“但是，像阿弗拉罗这样所谓的先锋派的艺术家，作品普遍脱离了正常审美，甚至不符合美这一基本要求。我并不觉得一块画布用颜料均匀涂成红色，就是艺术品，更不认为值上百金币。”

    周围有人低声发笑。

    那副全红的画，就是阿弗拉罗的成名作，拍出了上百金币的天价。

    贾维尔看着夏洛特，开玩笑：“看来，你不仅认识画家先生，甚至很很有了解啊。”

    “没有。”夏洛特摇摇头，解释：“听约书亚他们提起过而已。”

    “请问……”旁边有一位客人听到了夏洛特的话，客气的问道：“既然这样，为什么这些先锋派作品，还会很流行呢？老实说，我时常去看画展，但很多时候，我会为自己无法理解，或者错误理解作品的艺术内涵而懊恼。”

    夏洛特笑了一下：“那么，你有没有想过，可能那些作品根本就没什么内涵？”

    “怎么可能？”客人呆住了，摇头反驳：“很多学者、教授和大贵族都交口称赞呢。”

    “这很正常，商业互吹嘛。”夏洛特可是见多识广，解释道：“其实，这些艺术家的成功，很大一部分原因，要怪罪于富商和大贵族。”

    “这种脱离了大众审美的作品，是所谓艺术家、艺术评论家、艺术批评家的谋生手段。”

    “但是，对富商、贵族来说，这些先锋派作品，是工具，一种体现自身阶级、财富、权力的工具。”

    “你们看，山川河流的自然之美，国王能欣赏，农奴也可以。但是这样，就体现不出身份的差别。”

    “而先锋派作品则不一样，普通民众无论如何也不会认为那是美的，只会觉得古怪、诡异。”

    “那些艺术工作者，会强加给作品各种内涵，并且宣称那就是美。”

    “富商、贵族有天然的需求，想要和普通民众隔离开。于是两方一拍即合，皆大欢喜。”

    “艺术工作者们赚了钱和名气，富商、贵族展示了自己高于普通人的审美、阶级，满足了自己的虚荣心和优越感。”

    “比如，子爵大人说阿弗拉罗的作品是美的。那么相信我，米尔顿所有的贵族、富商都会对他的作品趋之若鹜，甚至愿意花费巨额金钱购买。”

    “你如果身处某个阶级，又想融入某个阶级，就必须认同那个阶级的主流意识，哪怕你心底不屑一顾。”

    反正也是闲着，夏洛特就随意分析。

    啪啪啪。

    身后一阵鼓掌声，有个中年人声音说：“非常精辟的见解。”

    夏洛特回头，笑着点头：“子爵大人。”

    “嗯。”凯沃尔子爵幽默的解释：“其实，我也看不懂阿弗拉罗的画。但是据说他的画在王都评价不错，安德鲁王子也收藏了好几幅。所以，我必须假装能看懂，甚至挂了一幅在客厅。”

    周围的宾客发出善意的笑声。

    凯沃尔子爵看了夏洛特一眼，邀请：“那么，睿智的艺术批评家夏洛特，愿意去欣赏一下我收藏的艺术品吗？”

    “当然。”夏洛特来的目的就是这个，本来见过面交谈几句就不错了，现在有私下面谈的机会当然更好：“我的荣幸。”

    宾客们识趣的散开。

    凯沃尔子爵是位睿智、务实的领主。

    没有人相信真的是去欣赏艺术品。

    远处，阿弗拉罗快被夏洛特的话气疯了，等看到凯沃尔子爵单独邀请夏洛特，干脆甩脸走人。

    恩特纳主教最近被《修女玛丽莲》折磨的睡不好觉，本来到手的首席主教也玄了，看着夏洛特的背影，脸色阴沉。

    更着急的，是自由巫师协会的副主席德里克-沃顿。

    凯沃尔子爵，一直是协会的坚定支持者。

    但是现在，有人越过德里克-沃顿，和凯沃尔子爵搭上了线。

    这会严重影响德里克-沃顿的权威和地位。

    德里克-沃顿脸色阴晴不定，暗暗思索：“要除掉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