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重建城区不会有很多高楼？”

    “不会有很多高楼大厦，而是以美观方便喂猪。”米嘉说，“本来地就少了，还不能建高楼，容积率不会高。”

    一说专业名词，就有人听不懂了。

    “什么玩意？”

    “容积率是什么？”

    所谓的容积率，就是建筑面积密度，一个小区的地上总建筑面积和用地面积的比率。

    “比如说你有一百平方得土地，在上面建了三层楼，总共三百平方，那么容积率就是三。”米嘉说，“一般郊外那些小区，容积率就在三到四左右。”

    “建三层楼太少了吧。”有人说。

    “是啊，我看那些小区都是十几层的高楼啊，就算是步梯，也有六七层。”

    米嘉解释说：“小区里面可不止住宅楼，还有道路，绿化，停车场，围墙等等，你要对比总面积和总建筑面积。”

    大家这才懂，“原来是这样。”

    “那容积率是高点好吧？容积率越高说明楼越高对吧？”

    米嘉说：“容积率越低，住得越舒服，花园岛得容积率是2.5，因为人家有别墅区。”

    容积率低，说明绿化多，楼矮，道路宽畅，容积率越高越压抑。

    “旧城改造的目的，是拆掉老房子，美化城市。所以路一定要宽，绿化一定要好，楼也不能太高。楼太高会挡阳光。”米嘉说。

    “所以我们不可能一换三？”大家明白了。

    “旧城改造之后，我估计容积率会控制在三到四之间。”米嘉说，“你一换三了，人家地产商出钱出力帮你干活，把利润和成本全都送给你？你是他爹还是他爷爷？”

    一开始政府控制的容积率是三，结果拍卖会没人投标，流标了。于是升到三点五，还是没人来，最后升到四，才有几家投标。

    其中一家标价最高中标了，然后开始拆迁，征求意见阶段那家地产公司就被吓跑了。

    只能换一家地产公司，经过艰苦的谈判，终于也跑了。换了第三家地产公司，这次地产公司开始蛮干了。

    他们找了人骚扰居民，制造停水停电，甚至在人家大门直接印上血红的拆字。

    在真金白银面前，这样的手段太小儿科了。很快打了起来，无数视频录音聊天记录上网，造成了很大的舆论压力。

    于是又换了一家地产公司。这次没人认真干活了，能拖就拖，慢慢谈判，谈了差不多一年，终于谈不下去，宣布退出。

    这一家地产公司退出之后，没有其他公司肯接手，整个旧城改造项目只能宣布失败。

    “这不对吧，要是按照小米的说法，我们这是六层楼，人家只能建三层，一赔一都不行，只能一赔零点五。”有人觉得不对劲。

    “那倒没有。容积率是整片区域来算的，具体到这一栋楼，可以盖十几层。一赔一地产公司应该可以接受，不过可能要加点钱。”米嘉说。

    重生之前，地产公司开出的价钱是一万二一平，或者一对一置换，每平补两千块。

    这个价格距离大家的要价太远了，没人愿意。可是人家测算过，拆迁价格再高的话就要亏本了，当然也不肯提高出价。

    谈不拢，这个生意只能不做。

    “那如果我们自己做的话呢？”业委会主任赵相国开口了。

    “那我可以原地置换一赔一，原来多大，置换多大。我说的是使用面积，不是建筑面积。”米嘉说。

    “旧房换新房吗？”赵相国说。

    “还会有电梯，有正规物业，有保安，有清洁。墙壁不会发霉，到处都干干净净。”米嘉说。

    “一步迈入新社会。”赵相国开玩笑说。

    “如果我要钱不要置换呢？”有人问。

    “我出一万五一平来收购。”米嘉说。

    “如果我们答应了你，之后发现地产公司的出价比你高怎么办？”有人问。

    “和我们同样情况的房子，比如隔壁23号大楼那样的，差多少我补多少。”米嘉说。

    “差多少补多少？”大家都惊呆了。

    “原地安置超过一比一得，超多少补多少。一百平米我给置换一百平米，要是地产商给一百五十平，那我就补五十平。”米嘉说。

    “真的？”

    “不是骗我们的吧？”

    “条件这么好？”

    米嘉哈哈一笑说：“我们可是一家人，怎么会骗你们？”

    骗当然是不会骗的，地产商也开不出更好的条件。

    “不过我说的是一般的价钱，你们可不要用钉子户的价格来难为我。”米嘉又说。

    “那当然不会，自己人怎么会去当钉子户。”大家都说。

    “我这里有一份合同，大家可以拿回去看，仔细看，不用着急。自己看不懂，可以叫老婆儿子一起看。”米嘉说。

    “现在签不行吗？”赵相国说。

    “看清楚再签，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认识律师朋友的，叫上你的律师朋友来看。”米嘉说。

    “业委会之外其他业主呢？”有人问。

    “叫他们来业委会拿合同回去看。”米嘉说，“也可以直接去我家找我。也可以上微信群下载一个电子版本。”

    其实也用不着特别强调，这次开会不但有业委会的人来参与，还进行网上直播，所有业主都看着呢。

    大家依次拿了合同回去慢慢细看，米嘉拿起手机，微信群里面已经累积了上千条记录，一条条看下来，再根据人家提出的问题进行回复。

    这时候杜正偷偷摸摸的进了大楼，找到赵相国，送上一条烟。

    “老赵啊，我们好久没见面了。”杜正说。

    “杜厂长怎么这么客气？”赵相国很惊讶。

    “当年我对你可不错，你升干部还是我推荐的。”杜正说。

    其实并不是，赵相国是中专生，当年也算是知识分子，资历到了，本来就应该从工人变成干部的。

    不过赵相国懒得和杜正争辩，说：“杜厂长想说什么？”

    “有好事要找你。”杜正说，“这栋宿舍楼，这么旧了，根本不能住人，我找了个老板来重建。”

    “你？”赵相国很怀疑。

    “当然是我。”杜正老实不客气的说，“你们可以原地置换，重建期间给一个月450块得租房补贴。”

    “置换比例呢？”赵相国问。

    “当然是一比一，你还想多少？”杜正说，“如果不想置换的，也可以要钱，一方一万五。”

    这不是和米嘉的条件一样吗。赵相国不喜欢杜正，这人一点本事都没有，就靠着有个当了区长的叔叔，就爬到赵相国头上去。

    米嘉就不同，他是大伙看着长大的，好像大家的子侄一样。为人虽然不算很顶尖，有时候打招呼都畏畏缩缩的，但是心地善良。

    不过赵相国这边，有一个月450块钱的租房补贴啊，米嘉没说租房补贴的事。

    “你看这个。”杜正拿出规划图给赵相国看。

    “这是什么？”赵相国问。

    “这是规划图，以后市中心要重建成什么样，就看规划局怎么规划。”杜正说。

    “我知道规划图是做什么的。”赵相国说，“你那里来的规划图？”

    “我认识人。”杜正说，“我跟你说，在政府里我认识的人可多了，从上到下。”

    以前他叔叔还在的时候杜正倒是认识人，现在时过境迁，他叔叔被判刑入狱，都坐完牢出来了，还认识谁啊。

    就算是认识，也是杜正认识人家，人家不认识杜正。能拿个规划图出来，这不是开玩笑吗。

    “杜厂长，你得跟我说老实话。”赵相国说。

    “我找了个老板合作，人家老板本事大着呢。”杜正说，“你看看这份规划，我们大楼不在拆迁范围。”

    “怎么会不在？”赵相国一看，心里凉了半截，毛巾厂的宿舍路果然不在拆迁范围。

    会不会规划图是假的呢？一看大红印章，他就信了一大半，他这种年纪的人，对红印章有一种天然的敬畏感。

    “人家主要拆平房，我们这里是楼房，一算划不来，干脆不拆了，外面清洗一下做个亮化工程就行了。”杜正说。

    “那我们只能自己干了。”赵相国说。

    “是啊，只能我们自己干。”杜正很奇怪，赵相国怎么好像都不怎么意外，也不怎么害怕。

    “这可就难办了。”赵相国说。

    “别人难办，我是专门来救你们的。”杜正拿出一份合同，“签了这个，我们一起来重建。”

    “我看看。”赵相国仔细看合同。

    “有什么好看的，我还能害你吗？”杜正说，“主要条件就是我说的那些，快签了吧。过了这个村，没有这个店。”

    人家小米的店就开在大楼里面呢，赵相国哼了一声，把合同放下了。

    “我一辈子就挣了这么一套房，不小心些怎么行。”赵相国说。

    “迟了人家说不定就不开发了，去开发隔壁23号也一样。”杜正说。

    “你先回去吧，我去找个律师好好看这份合同。”赵相国说。

    “你这人怎么这样！”杜正很不高兴，“好好，你去吧，到时候没成可别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