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莹，我们就不搞审讯那一套了，也不专业，就像之前在飞机上那样，大家坐在一起聊天。我们先问比较关心的一些问题，如果你觉得能说，那就……”开口的，是老熟人，杨允佶主任。

    其余参会的，依次是里一院内科主任王鸿君，里二院外科主任Lucy，里三院外科主任王弼司，里四院内科副主任刘平，里五院外科副主任马杰志，里六院内科副主任潘登来，里八院麻醉科主任谭鎏莎，里九院麻醉科副主任吴林柯，里十一院唐衫宝副院长，里十院缺席，无人参加。

    赵竹仁和常玉以及刚从里十院返回的薛晨可以列席旁边，可以提问，但是不得替嬴莹或者王曦说话。

    小一因为也算当事人，也坐在了王曦身边。

    此时，王曦他们三人，就好像去参加面试的求职者，规规矩矩地坐着，而前面，围坐着呈半弧形的各院大佬。

    嬴莹点了点头，但又随即看了赵竹仁一眼，后者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意思是里院说话算数，绝对不会滥杀无辜，做出种族灭绝这种事情来。

    “杨主任，您请问吧。”嬴莹道。

    杨允佶刚要开口，见嬴莹的举动，也转过肥胖的身躯，看了一下赵竹仁，道：“三院长，要不您先说两句？”

    赵竹仁有些无语，这又不是搞什么聚餐，还要说两句。

    Lucy道：“杨主任，请开始，三院长和常院长只能旁听和提问，此刻，我们调查团的权力，在这件事情上，比他们大。”

    其他几位主任都是各自不自在地翻起了身前的卷宗，尤其是王弼司，自己的师傅和师叔坐在身后旁听，总让他觉得如坐针毡。

    杨允佶举手投降，不想和这个原则性极强的外国洋妞继续纠缠，道：“那我们就从汉安血战之后的一些疑惑开始吧。阴阳互换，这点你能做到，可以说吗？”

    嬴莹站起身，稍微捏了两个手决，看上去并不复杂，顿时所有的人都感受到了那种熟悉的气息——被天地周遭所排斥。

    “需要试试吗？杨主任？”Lucy道。

    “请！”杨允佶道。

    Lucy挥手，一道灵力长鞭顿时射向了嬴莹的手臂，但是却套了个空。

    “按照之前的分析，不管阴阳如何转换，虚实状态却不能改变。能为我们印证一下吗？”Lucy道。

    嬴莹点头，抓起了王曦的手，举在半空中。

    众人默默点头，之前的分析是对的，他们依然可以彼此接触，只是免疫了灵力攻击。

    “这套手决……”杨允佶不知道如何开口，望向了Lucy。

    后者道：“可以传授给里院吗？”

    嬴莹十分配合，捏了一个决，解除掉自己的阴阳互换状态之后，再次开始慢腾腾地捏决。

    场面变得有些诡异，她在前面一个手势一个手势地捏决，身前的各位主任院长们，便跟着她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学。

    手势真的很简单，这些主任们悟性又极高，可无论如何，哪怕动作一模一样，也感受不到那种被天地排斥的感觉。

    嬴莹的气息很稳定，所以不应该是她暗中有些什么法门。

    “体质原因……我说过了，我们是另外一个世界。这套手决，只有我们能用，但是师傅……杨禄明师傅……曾经说过，在这个世界，也一定存在着这么一套手决，能够让你们阴阳互换，只不过你们医巫分家太早，没有发现。之前在逃脱柳师兄的万里行时，我曾经带过王曦和小一用过，现阶段想要速成，那你们就只能时刻带着我了，接触我，可以顺带被一起转换。”嬴莹道。

    赵竹仁道：“还牵涉到巫？唐院长，有何见解？”

    唐衫宝摇头道：“暂时想不出来，三院长，各位主任，实在抱歉，我们巫的传承，断得有些厉害，而且纯理论的东西，就更是如此。如果真如小姑娘说的这样，目前就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让代院长牵头，进行这一项研究。第二，等我们巫一院慢慢发展起来，把失去的东西，给逐渐找回来。不过两条路，都费时费力。前者的话，代院长因为是目前唯一的医术巫术都精湛的人，可是终归只有一个人，搞研究这种事情，最是累人。后者的话，研发成功的概率要大一些，只不过短期之内，看不到成效，毕竟要等一等我们的步伐……”

    这话不仅在理，而且是现在的实情，急不来，没办法。

    杨允佶自然明白这点，道：“好，那稍后，我们会请你录制一套这个手决的视频。可以吗？”

    嬴莹点头，表示没有意义。

    经过了一夜的睡眠之后，她的精神显得要好很多。而且现在所选的场地，也不是封闭的室内，反而就是在里三院的蓝花楹之下，随意摆了几张桌子板凳，要是再来点儿花生瓜子啤酒烧烤，简直就棒极了。

    杨允佶翻了翻文件，道：“这第二点……呃……倒不是太急……好吧，还是按照当时的文书来。关于文化的传承。你说，和我们是不同的世界，为何文化传承，有着极大的相似，仅仅在某些细节方面，稍显不同。比如‘四’字划四横，杨禄明觉得是理所应当。可同时，你们却很清楚南华一梦这种典故，甚至用来命名类似于我们里院‘障’的一些阵法或者幻境。”

    嬴莹道：“‘四’字本来也可以写作‘亖’啊，读音都一样啊。至于文化传承……因为我们大部分的文化，本就来自于华夏。”

    就在各位主任面面相觑的时候，赵竹仁点点头，道：“是的，《康熙字典》里有说到，不仅读音一样，意思也一样。嬴莹，这里我有些不明白，你们是怎么做到……哦……我明白了……是因为……”

    Lucy打断道：“三院长，你不能替她解释。”

    赵竹仁微笑摆摆手，在自己的地盘上，被一个低自己两级的人顶来没脾气，还真是有趣。

    嬴莹道：“因为族人一直保持着对外界的关注。尤其是控制了巫上千年，这一点，不是太难。”

    谭鎏莎轻轻碰了碰Lucy，写了张纸条，意思是这个问题不是太重要，不要为这种小事去拂三院长的面子。

    递完纸条，谭鎏莎接着道：“关于阎君陆侯亮，我们想不通，他为何会有求于长端帝。甚至后来的子君，也和他合作。这些……哎……算了……多半你都不知道。Lucy主任，你来问吧。”

    Lucy皱着眉头道：“谭主任，你这样，怕是不妥，万一她知道，你如此说话，她也可以顺着你的意思，回答说不知情。”

    谭鎏莎彻底放弃了，道：“那没办法了，我说都说了。”

    Lucy见没有任何人出来反对，也是无奈，只得翻起卷宗，道：“嬴莹，这第四点，就是关于你们外出行走，不能滞留……”

    杨允佶看着自己身前的卷宗，见她卡壳了，坏笑道：“Lucy主任，继续问啊。”

    他们手中卷宗上的内容，就是上次汉安血战之后，总结出来的一些疑点。这第四点，刚好说到唐否不熟悉电视剧电影等事物，由此推断，遗人不能长时间滞留于尘世。只不过这一点，嬴莹在飞机上已经做出过解释了。

    Lucy道：“直接第五点。这第四点，我们已经知道了。”

    杨允佶故意把之前的话还了回去，道：“Lucy主任，这恐怕不妥吧？万一嬴莹还知道更多呢，你这样，她就可能顺着你的意思，把我们不知道的一些东西给藏起来不说了。”

    大伙儿都笑了起来，唯有Lucy主任认真地想了想，道：“杨主任你批评得对。”

    说完划掉了第四点后面的勾，重新写上了一个问号。

    杨允佶拿她没辙，示意她继续。

    “第五点，关于露凝霜，遗人是否已经研究出了反制措施？”Lucy问道。

    这个问题很关键。

    在可以预想的将来，那一战，规模必定不小。只要里院选好主战场，或者说将遗人诱入埋伏圈，一旦露凝霜发威，胜负将毫无悬念。

    嬴莹摇头道：“这点我不知情，其实到现在，师傅或者师兄和我联系的次数，也少得可怜，基本上我们也没时间谈论这些，而且即使有时间，他们也不会专门来给我说这个。不过依我所见，我们里院最好当做师傅他们已经找到了应对的办法。就算没有，露凝霜也不能作为一个可靠的阵法。”

    “为何？”Lucy道。

    “很简单，阎君的阴兵。他们没有肉体给露凝霜分离。在面对露凝霜的时候，阵法对他们不会起丝毫作用。”嬴莹道。

    这话一出，大家的神色凝重了起来。

    对啊，其实早就发现了这个弱点，但是惯性思维，还是没有把阴兵算进来。

    Lucy神色稍微缓了一下，道：“嬴莹，谢谢你的建议，这很重要，里院将会把这点考虑进去。我提议，光凭这一点建议，嬴莹的罪名便应该从轻处理。”

    王弼司道：“Lucy主任，什么罪不罪名？到现在为止，我也没觉得我院嬴莹犯了什么直接的罪行啊。即使是诱导里院行事，可提供的情报，从来都是货真价实。决定，一直都是我里院自己做的啊。”

    不过，话虽这么说，王弼司还是很佩服这个外国女人。

    做事情原则性极强。功就是功，过就是过。

    Lucy道：“从事间谍之罪，泄露里院情报。”

    王弼司道：“我印象中，这好像是子君干的吧？以我院嬴莹的级别，她所能了解到的，子君都了解得到。”

    Lucy一怔，想了一下，道：“情报不分大小。有事实即可。”

    王弼司也败下阵来。

    他已经强调了两次“我院嬴莹”了，意思就是Lucy主任你说话的时候，还是给点儿面子，讲究点儿方式方法，不要那么生硬，人家小姑娘会紧张的。但没想到Lucy根本没听出来。

    里五院外科副主任马杰志这时开口了，道：“在汉安血战之中，我里五院是参加了的。从头到尾，没有见到过遗人发出一张符纸，可从本质上来说，不管是巫术也好，医术也罢，和我们里院没有太大区别。这是什么原因？”

    嬴莹道：“之前在飞机上我说过，艽朝其实很穷，这是一个很大的原因。之前里院的猜测很对，艽朝没有足够的现代材料学来支持。所以，一直走的都是另外一条道路，言出法随的符咒以及手决。这点，有利有弊。好处是花费小，能够承受得起，坏处就是不能提前存灵力于符上，作战时，续航能力大大降低。但是也并不是没有符纸。就像我们里院，在古时候太医院时代，也一样没有足够的材料学支持，但黄色符纸和银色符纸，还是流行了起来。对于艽朝的人来说，他们就只有一种符，本命血符。但是很可惜，目前为止，艽朝的符箓类型，只有不到一百。长端帝曾经派人出山，购买过很多符箓书籍回去，结果基本上全都是假货……”

    说到这里，大家都笑了起来，这倒有些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这第七点……”马杰志说到一半，手指轻轻叩了叩桌子，道，“Lucy主任，要不你来问？”

    这第七点，便是关于遗人的社会结构构成。在汉安血战那天，发现了大量冷兵器时代的兵种。只是这点，嬴莹依然已经在飞机上解释过了。马杰志惹不起Lucy，将球踢给了她。

    Lucy看了一眼，估计也发现了这点，换了个问题，道：“山里山外，这个说法，其实指的就是界门内外，对吧？”

    嬴莹点头，道：“是。”

    Lucy也不拖泥带水，见嬴莹答得干脆，继续进入下一个问题，但很快，她再次卡壳了。

    因为下一个问题，是关于天道……

    讲的是汉安血战那天，如此规模的阴阳火拼，居然没有天生异象——楚江王自己作死引下天雷那个不算。

    而牵涉到天道，里院，道家，佛家，甚至地府，都没有谁搞明白，难道还指望一个小姑娘来给大家详细解释解释天道是怎么一回事？

    Lucy终于有些明白之前杨允佶和谭鎏莎的心情了，有些问题，问了也是白问……

    赵竹仁在这时开口了，道：“嬴莹，我们有个问题一直想不明白。炼魂，按理来说，是绝对有悖于天道的。可天道却从未有过惩罚。同时呢，不合理的存在，天道却又会降下劫雷，直接击杀，灰飞烟灭。简直是自己打自己的脸。这一点，遗人有没有这方面的研究或者说理论？”

    嬴莹想了一下，似乎是在挣扎什么，最后下定决心，道：“有！理论很完善！”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