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主狠狠咬住嘴唇，翘起脚尖，在桌子下面不轻不重踢了楚歌的小腿骨一脚。

    “啊？”

    楚歌抬头，满脸狐疑都看着小宫主，嘴里兀自不停咀嚼，“踢我干什么，你还想吃么？”

    “……算了。”

    小宫主一下子泄了气，无语道，“别说我的事情了，还是聊聊你的恢复进度吧，怎么，现在感知恢复很快么，都能监控方圆数里之内的灵气波纹了？”

    “没有。”

    楚歌摇头，“就算巅峰时期，我也没这么厉害过，怎么可能！”

    “那你刚才还吓唬人家小学生。”

    小宫主道，“你该不会是骗他们的吧？”

    “怎么能说是骗呢，只不过是善意的谎言，激励他们多做广播操和眼保健操而已。”

    楚歌一本正经道，“即便他们现在不理解，将来一定会感谢我的。”

    小宫主盯着楚歌看了很久，摇头苦笑：“有时候，我真搞不懂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放着当局奖励你的豪华公寓不去住，偏偏要回来住在这种地方。

    “还有，最近我们的生意渐渐都上了轨道，需要你帮忙的地方极多，你出现的次数却越来越少——难道你宁愿窝在这里骗骗小学生，都不愿意去出席那些真正的高端场合？

    “你应该知道，现在当局对于你和我们修真者之间的生意，是持支持态度的，甚至，当局都极想推出一个典型，起到‘城门立木，千金马骨’的效果，斩杀炎罗，帮助赵廉擒获赵金虎这两件事证明了你的忠诚和能力，当局并不反对你参股大量修真者的企业——这姑且算是当局对你的奖励，绝不会有任何问题，你非要把自己搞得这么低调干什么？”

    楚歌三两口吃完了所有的馄饨，就连麻酱调味料都喝得一干二净，这才心满意足地抹抹嘴，打了个饱嗝，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这个人喜欢，也需要低调，我觉得自己现在的风头太劲了，正所谓‘人红是非多’，我想稍微冷却一下，一个人静静，才更有助于恢复。”

    “……”

    小宫主道，“我的确不信。”

    “换成一年前的我，也不相信自己会是这样的人。”

    楚歌满脸纠结，内心的纷乱无法梳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是笨拙道，“那时候我快要毕业了，又刚刚接触《地球无双》，也曾幻想过倘若修仙界真的大举入侵，我要如何如何努力奋斗，过上日进斗金，香车美女，坐拥豪宅，出入上流社会，和绝世强者谈笑风生的生活。

    “但现在，这种生活真的降临到我身上，我又产生一种非常恍惚的不真实感，和一缕淡淡的……索然无味的感觉，总觉得，那些热闹非凡的剪彩仪式，高朋满座的酒宴欢歌，众星捧月的访谈节目，还有什么豪华公寓和别墅，并不是我真正想要的东西，或者说，他们就像是过于油腻的大鱼大肉，没吃过时想得要死，吃上一两次感觉也还不错，但天天吃，顿顿吃，真要吃吐的。”

    “哦？”

    小宫主道，“那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

    楚歌脸上，流露出一丝迷茫和一丝兴奋，交融在一起的表情，喃喃道，“你知道吗，最近半个月我一直在做梦，经常会梦见上校宁烈，歌莉娅女士，‘疯子’宁晓峰，火焰之剑，黑色闪电还有炎罗。

    “在一个个栩栩如生的梦境中，我仿佛又回到了和他们对决的时候，特别是生死刹那的一秒钟，我的脑细胞就像是一台台非常先进的摄像机和复印机，将那一秒钟彻底复制下来，反复在脑海中播放。

    “在那一秒钟，我可以清晰看到‘上校’宁烈射出的一枚枚神出鬼没的子弹；我可以看到歌莉娅女士怨毒而阴沉的眼神；我可以听到‘疯子’宁晓峰的狂笑和火焰之剑的怒火；我可以闻到黑色闪电身上的仇恨，和炎罗身上来自修仙界，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很奇怪，现实世界中遇到这些猛人，狂人，凶人和魔人的时候，我几乎每次都被他们压着打，每次都在生与死的边缘反复摩擦，摩擦摩擦摩擦，每次都怕得屁滚尿流，对天发誓倘若这次能够逃出生天，回去之后一定老老实实过小日子，绝对不再作死。

    “但在栩栩如生的梦境中——即便我不知道这是梦，而将这些场景当成另一种更加真实的真实，但我却没有半点恐惧和悔恨，我的所有恐惧和悔恨都转化成了浓烈的兴奋，仿佛只有在那一秒钟，在和‘上校’宁烈的子弹，歌莉娅女士的目光，黑色闪电的链锯和炎罗的火焰擦身而过的一刹那，我才真正地……活着。

    “每次从这样的噩梦中惊醒，我都会大汗淋漓，肌肉酸疼不已，仿佛真的在梦中展开激战。

    “然而，那种从每个毛孔中渗透出来的逾越，汗浆如火山爆发般的喷薄，那种从尾椎骨顺着脊椎一路蔓延到天灵盖的收缩，带来深入骨髓的爽快，根本无法用笔墨形容，简直就像是血气方刚的男青年在辗转反侧的深夜里……你懂的，但又足足比那更爽快百倍！”

    “等等——”

    小宫主皱眉，“什么就‘我懂的’，我不懂！”

    “不懂就算了，我只是打个比方。”

    楚歌叹了口气道，“曾经我也不懂，为什么‘上校’宁烈明明能被当局招安了，偏偏还要铤而走险去劫掠战略物资，还在策划逃亡到修仙界去这么疯狂。

    “但现在，我发现自己隐隐有些理解他了，这就是他存在的意义，只有在最激烈的枪林弹雨中，他才能真正感受到——自己仍然活着！”

    小宫主沉默片刻，道：“我明白了，不过，躲到这里，你就能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

    “当然不是，但这里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也是我最初立下雄心壮志的地方。”

    楚歌道，“回到这里，能唤醒我体内的……饥饿感，让我静静思考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抱歉，或许这么说有些矫情，但我现在真的发现，驱使我去战斗的理由，并不是获得贡献点和修炼资源，不断提升境界，以及家园啊，同胞啊，地球文明之类的，至少并不仅仅如此。

    “我想战斗，不掺杂任何别的理由，仅仅因为战斗本身，就这么简单。

    “所以，我不能再被那些乱七八糟的生意和宣传，扰乱了自己最真实的内心，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大概明白。”

    小宫主道，“就是说，你还是很喜欢被女粉丝簇拥的感觉，但你并不是为了女粉丝才去战斗的，就算哪天，你的女粉丝都掉光了，你仍旧会义无反顾地战斗下去？”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楚歌道，“受伤恢复期间，我也不是全无收获，至少我渐渐觉悟了自己的内心——香车美女，名誉地位，豪华别墅和女粉丝的崇拜对我来说，就好像吃烤肉时奉送的各种精美小菜，小菜固然是很好的东西，只要免费奉送，来多少都无所谓，但归根结底，烤肉才是最重要的，就算没有小菜，只要有烤肉，就够了，反过来说，倘若没有烤肉，哪怕小菜的分量足够把我塞饱，这顿饭吃得都虎头蛇尾。”

    “明白了。”

    小宫主道，“在修仙界有一个十分有趣的现象，一个宗派的宗主或者掌门，往往都不是境界最高，战斗力最强的那位修士，而战斗力最强的这位修士，往往也不屑于，甚至十分厌烦去竞争掌门之位。

    “看起来，倘若咱们能够组建一个宗派的话，我更适合当掌门，而你则更适合当宗派内的第一高手，这样也不错，至少大家取长补短，各司其职，不容易发生矛盾冲突。”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