拽拽衣领，挡住半张脸，隐藏自己。

    大衣兜里的手枪片刻不离双手，轻轻推开木门，弹簧吱呀一声拉响，比尔缓缓走进酒馆。

    酒香扑面而来，混杂着客人审视轻蔑的目光，昏黄灯光下，比尔同样转动眼球，仔细观察面目不善的杀手们。

    虽然杀手人数不多，但依旧使酒馆内产生强大的压迫感，不过这种压迫感只对最普通的人类有效。

    穿过隐藏在酒香下的杀意，这些杀手见比尔没有受到影响，似乎有些惊讶，却也不再看他。

    欺软怕硬，适用于任何世界。

    随意坐在吧台桌前面，酒馆老板是穿深色背带裤的中年男人，他脸上表情和肆意散发紧张情绪的杀手不同，格外轻松自然。

    “从黄昏走来的客人，要喝点什么呢？”

    “一杯柠檬水，谢谢。”

    “好的，请您稍等。”

    酒馆老板微笑着收下钱币，开始他对一杯柠檬水的理解，比尔继续环顾四周，他看见酒馆墙上贴着几张照片，位置各不相同。

    这里看不出来什么特殊的规则，只是那几张照片比尔可以看懂含义，因为他自己的照片也在上面。

    而且位置中部靠上。

    随意走到悬赏墙方向，小牛皮鞋踩在木板上。

    咚、咚、咚、咚……

    杀手们几乎同时抬头，比尔便装后的面容让他们感到陌生，不敢确定他的身份，此刻都盯着比尔，想知道他会接下哪份委托。

    酒馆老板也抬头看去，手中还在拿着尖刀和柠檬，啪地一声将柠檬剁成两半，噗嗤喷出许多橙黄色酸汁。

    影子在火苗晃动的煤油灯下躁动不安，杀手们的杀意同样刺激影子，连比尔脖子上挂着的一小节黑色晶体都蠢蠢欲动。

    黑雾顺着小黑棍缓缓流淌，仿佛那是一块加了染料的干冰。

    酒吧老板没有说话，只是从侧面看去时才会发现，在他耳朵后面有一道深褐色缝合疤痕，从左耳一直沿脖颈向下。

    无视那些人注视的目光，比尔站在悬赏墙前面。

    自己挡住半张脸，暴露手臂伤痕的报纸照片被剪裁下来贴在墙上，下方还有一张威廉姆斯长发时期的七寸正面照，看起来像二次黏贴，照片四角有被撕过的痕迹。

    同时报纸照片下面画了个叉，这大概代表已经有杀手在猎杀目标时一去不返，失败身亡。

    「现在只能明确我被悬赏，包括赏金和其他信息，都不清楚。」

    「难道我要摘下悬赏单拿给酒馆老板，才能得到赏金和其他信息？」

    继续观察悬赏墙，比尔发现照片下方恰好有一块没有灰尘，可以看出这张照片是从下方移到上方，也就是说......

    「他们是通过报纸，已经知道前去收拾我的狙击手已经失败死亡。」

    「这时雇主提高杀死了我的悬赏金，因为我的狩猎难度也有所增加，再有杀手想要以我为目标，就要考虑他有没有这个能力将我杀死。」

    「所以这面墙上展示的，依旧是普通杀手能接的悬赏单。」

    比尔目光冷漠，对自己的照片被贴在墙上并没有任何不适感觉，仿佛是在看待一具其他人的身体。

    不过这具身体本来也不是自己的。

    随意绕过四周的悬赏单，比尔看见有些政府官员和商业大亨也在悬赏墙上，这些照片的位置还是比尔之上，说明这些人的悬赏金额更高。

    而在悬赏墙更下方位置，比尔忽然扫到一张熟悉的脸。

    「……缠人的胖子，约翰。」

    「他能惹出什么麻烦，竟然还会被人悬赏通缉？」

    「看来他并没有听我的话，搬家后安稳地生活下去，老死在病床上，那么他最好尽快消失。」

    对于曾经残存的善良和不忍，比尔开始感到厌烦，尤其是在这份不忍可能给自己带来不必要麻烦的时候。

    经历过一次次伤痛后，比尔不再对人命有更多看法，仿佛那种东西在他心里已经变成和街边商店里陈列的商品。

    尤其是面对这堵悬赏墙时，每条人命都明码标价，这个人的能力和社会价值清晰到一目了然。

    「不过今天还是要从酒馆老板入手，问出更多信息。」

    重新坐上吧台座椅，吧台座椅是纯木质结构，坐上去的瞬间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客人，你的柠檬汁好了。”

    “谢谢……”

    酒馆老板将一杯淡黄色浆果汁端至比尔面前，似乎也想问问他看中哪张悬赏单，毕竟酒馆老板卖出去的悬赏单越多，才能获得更高提成。

    他尤其希望卖出悬赏墙最上方的那些，毕竟折损的杀手越多，通过多次贩卖悬赏单就能赚到很多钱，甚至比从雇主那里获得的提成还多。

    “客人，你看中哪张单子？”

    “还在考虑。”

    “那用不用我给你推荐一下，比如这次诺曼春日革命的发起人，他们的悬赏金可都是天价。”

    “天价是什么价位？”

    “呵呵，我亲爱的客人，你不会是第一次来我们这儿接生意吧？”

    “嗯，我是别人介绍过来的。”

    “哈哈，怪不得我从来没见过你，原来是新人，那不如你花点小钱，让我给你好好介绍一下咱们这儿的规矩。”

    酒馆老板笑眯眯地盯着比尔，双手掌心扣在一起，不停揉搓，露出小商人重利轻义姿态。

    比尔刚刚把手伸进钱袋，忽然酒馆老旧的弹簧门再次打开，一阵冷风也从漆黑暗巷吹入，煤油灯里火苗晃动不停。

    吱呀——

    众人皆抬头向门口望去，狂风疯狂吹入酒馆，而声音同样打断比尔的动作，酒馆老板有些不满。

    老板刚想说些什么，他张开的大嘴悄悄闭合，连表情都立刻严肃起来，开始默默整理吧台。

    比尔这才转头看去，风中不知何时已经站立着一名怪异男子，画风与其他人都不相同。

    怪异先是扫视酒馆，忽然摘下帽子向屋内人鞠躬行礼问好，他的声音年轻，粘稠而富有磁性，举止谦谦有礼，却让人摸不到头绪。

    “各位晚上好，今晚阳光明媚，很适合晒太阳，哈哈?～”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