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温热阳光从窗帘缝隙偷渡，比尔突然睁开双眼。

    眼球左右晃动，空荡昏暗熟悉的房间内安静的可怕，卧室房门关着，身上换上舒适的丝绸睡衣，窗帘也拉上了。

    「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记得我明明是跟踪福尔福汽车公司的老板......」

    沉重的脑袋里依旧如肿胀吸水的海绵，比尔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忽然看见床头柜上写得乱糟糟的笔记纸，好像是谁给自己的便条。

    打开窗帘，太阳刚从东边升起，人迹罕至的山林别墅区域只有郁郁葱葱的树木和几只乌鸦经过。

    当房间内不再昏沉压抑，他坐在床边阅读便条。

    「亲爱的比尔：」

    「你制造的汽车事故我已经给你做好善后，还做了好多事情，今天你去城里的时候应该会大吃一惊吧，希望你喜欢我送给你的礼物！」

    「还有记得以后离那群女人远点，我最讨厌和愚蠢的女人们打交道，这让我感到恶心！」

    将便条冲进下水道，比尔竟然看到许久未见的埃斯特。

    她穿着时尚大胆的性感裹胸长裙，脸上涂着鲜艳的唇膏和腮红，身上好像有点血腥味，却被更加浓郁的香水味掩盖。

    “埃斯特，你最近在做什么？”

    红发女人安静地看着比尔，指了指自己红润的嘴唇，表示她依旧无法发出声音。

    “我最近有些忙，等工厂的事步入正轨后我会想办法帮你恢复声音。”

    埃斯特反应一会儿后默默点头，对眼前的男人没有提出任何请求，也没有拒绝这份好意。

    她只是笑着目送比尔走下楼梯，转身回到房间锁上门。

    许久未回的别墅里一尘不染，看来埃斯特并没有忘记她的工作，比尔只是吃了个早饭不再多问，换好干净得体的衣物离开山林别......

    “......？”

    “我的马车呢？”

    看着空荡且杂草丛生的庭院，比尔忽然想起昨晚是自己亲手捅了马屁股一刀，虽然在跳车的时候昏过去，但根据影子留下来的便条来看，失控的马车应该成功让福尔福老板出车祸。

    不过影子作事真的会靠谱吗？

    比尔不敢肯定，他只知道影子已经逐渐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而且做起事来比自己还要癫狂且无所顾忌，对这个社会的秩序充满鄙视......

    「我要快点去城里看看今天又有什么大事发生。」

    「还要进快弄一辆蒸汽车，当然是要自己的工厂制造出来的。」

    由于失去交通工具，比尔只能先来到惠比特小镇租一辆马车再前往布里特斯。

    惠比特小镇的居民们热情地和比尔打招呼，自从用上干净的自来水以后，疾病果然渐渐消失了，因此他们非常尊敬住在山脚下的克利夫先生。

    车轮吱呀吱呀压过黄土路面，比尔看见许多瘦的皮包骨的穷人被警察驱赶出城，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平时住在漏水破败房子和下水道里的乞丐，还有一些残疾人。

    他们被警察们谩骂着离开城区范围，不忘在离开前向身后的警察们啐了一口。

    “布里特斯要实施新政了吗，怎么突然有警察清理中央街区以外的市容？”

    “什么，克利夫先生，警察不是一直都在做令人讨厌的事吗？”

    车夫迷茫地看着比尔，他从来不会考虑警察们的行为代表什么，当然如果有一天车夫变得和比尔一样善于思考，他也许就不是马车夫了。

    “不，没什么，先去最近的报亭，把我放在那儿就行。”

    比尔放弃了和车夫解释原因，瘦马带着他们缓缓进入布里特斯，很快进入一条马车专用街道。

    自从布里特斯扩建马路，会随时排泄的马车就被富人们嫌弃了，谁也不希望活在充满马粪的城市中，就算首都有专门清理马粪的挑粪工人。

    在一处报亭下车后，报亭周围的工人们集体买了一份报纸，他们身上穿着老旧的棕灰色工人服，负责扩建附近马路。

    工人抽着从马路上捡的烟卷屁股，蹲在路边休息，识字的中年工人正一字一句阅读报纸头条新闻，工人们听的有来道趣，不时议论纷纷。

    “……你们说这蒸汽车真的可靠吗，最近马路上有好多车都出事了，我看还是坐马车更安全，不会出现方向盘失灵的情况。”

    “坐马车也不安全，你忘了今年年初发生的疯马事件吗，马车好好的走在路上，结果那两匹马突然发疯，踩死好几个人。”

    “哈哈，如果没有蒸汽车的话，咱们可就没地方赚钱了，现在富人们都开大铁皮，迟早有一天我们也会有车的！”

    “别做白日梦了，就凭咱们修马路搬运钢筋赚的钱，不吃不喝干两百年才能买一辆蒸汽车！”

    “我虽然不行了，但我还有儿子呢……”

    和煦的阳光照在施工马路上，修路工人们有说有笑，忽然从阴凉处走出监工模样的男人。

    他一手插腰，另一只手里还卷着报纸指向工人们。

    “你们这帮懒惰的臭虫，都在这儿休息多久了，还不赶紧给我干活去！”

    “我告诉你们，马路的修缮工作两个月内必须弄完，要是耽误一天，你们一鞭尸的工钱都别想拿到手！”

    工人们看到监工后马上收起笑脸，面无表情地回到马路上继续工作，比尔来到报亭买下最新出版的报纸。

    报纸的头条，赫然是一排花体大字：

    「机械灾难降临，究竟是人性扭曲还是道德沦丧！」

    「……昨天夜里在东部郊区发生了一起严重的蒸汽机车事故，蒸汽车车主是著名汽车制造公司老板沃特玛.福尔福！」

    「目前福尔福先生还处于昏迷状态，正在首都医院接受治疗。」

    「由于福尔福驾驶的蒸汽车正是福尔福公司旗下卖的最好的蒸汽车型号，因此这次事故中我们不仅对福尔福先生的遭遇表示同情，更对福尔福汽车公司制造的蒸汽车是否安全表示怀疑。」

    「而结合前段时间福尔福汽车公司出产的蒸汽车小毛病不断的问题，以及福尔福先生自身的作风问题，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该公司旗下蒸汽车存在巨大安全隐患……」

    「目前福尔福先生的蒸汽车已经被运至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接受检查，而广受争议的福尔福汽车公司即将面临银行解约与大量退货的巨大危机……」

    「……」

    「因此我们呼吁政府尽快建立健全质量监察制度，对所有机械类商品在投入市场贩卖前进行质量检查，以保证诺曼公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缓缓合上报纸，比尔对福尔福老板的情况已经了解大概，报纸上没有写有马车追尾蒸汽车的事，想必是影子已经处理好了。

    只是不知道它有没有在福尔福的蒸汽车上动手脚，让一切事故看起来都是因为蒸汽车质量不过关导致。

    “福尔福彻底完蛋了，事故发生后他们的销量会直线下降，银行也不会再为失去人民信任的过气公司贷款和资金周转。”

    “没有银行支持，这个汽车公司很快就会面临破产，最关键的是他们的法定代表人现在正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听说小福尔福才刚刚出生。”

    “呵呵，真可怜。”

    比尔将报纸卷成圈塞进马路两侧突然多起来的垃圾桶里，又租下马车前往北部重工业区。

    他必须督促工人们加紧建厂，现在正是汽车加工厂崛起最好的时机。

    “只是不知道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对人体自主控制双轮车的垄断申请判断得怎么样了。”

    “时间长短的问题，如果福尔福汽车公司宣告破产，那它将失去支付申请技术垄断权后续费用的能力，并失去技术垄断。”

    “无聊的商场如战场，只要心狠手辣就什么都有了。”

    很快来到北部工业区最偏僻的地块，比尔看见工厂搭建得已经初具规模，心中隐隐升起一丝满意。

    老威在看到比尔后，脸上似乎有些琢磨不定的情绪。

    朗格斯和他手下看到比尔后一脸骄傲和兴奋，会计手里还拿着报纸向比尔展示，不过比尔看到老威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却也有些忐忑。

    「老威难道已经知道福尔福汽车公司的事情是我做的？」

    「他会不会产生不舒服的感觉？」

    「最好和他解释一下，是福尔福先窃取了我们的创意……」

    不过老威和比尔都没有先开口，他们还是谈论着工厂的建设问题，等到天色灰蒙蒙的时候，跑腿研究员从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送来一封给比尔的信。

    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话：

    深层开采用防护衣做好了，请您尽快来研究院检查。

    这是比尔今天听到的第二个好消息，似乎一切都朝着顺利的方向发展，除了老威对他的怀疑外，比尔简直要认为今天是他的幸运日了！

    跟着跑腿研究员的蒸汽车前往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的专车，浓浓灰烟从排气孔冒出，研究院快速踩下油门……

    两旁树木的画面匆匆掠过，身后扬起层层黄土，绯红的月忽然从地平面升起，像是抢夺般快速从太阳手中抢走大地。

    蒸汽车以最快速度跑过城区，在新建不久的城外道路奔驰，比尔能看出跑腿研究员似乎的焦急，但他什么话没透露。

    「蒸汽车的动力果然足，研究院自己制造的蒸汽车质量和性能果然很厉害！」

    这是比尔坐在全速前进的蒸汽机车上的唯二想法，他根本想不到只是过去一周多的时间煤核生意就出现情况。

    而且是快要危急一座城市存亡问题的重大情况。

    终于看见隔离外界与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的围墙和大铁门，门卫看到风一样的蒸汽车赶紧开门。

    嗖——

    在蒸汽机车以最快速度穿过面前，门卫只感觉眼前还有模糊的影子残留……

    院长和贝多利教授早在会议室内等待比尔到来，当比尔在研究院的带领下几乎是跑着通过幽暗的走廊抵达会议室大门。

    十余盏并排按在天花板上的煤气灯闪烁着炽热的光，明亮的灯光在大门开启的瞬间让比尔暂时失去视觉，他努力适应这种突如其来的光亮。

    在乱七八糟的吵闹声和恍惚中，他似乎看见了认识的人和不认识的人。

    政府官员和科研人员分别坐在斜坡座椅的两个区域，虽然是零零散散地坐着，但人数已经超过比尔想象。

    他们几乎同时抬头看向比尔，目光中分别带有审视和不信任，全无和善之意。

    贝多利教授坐在最前排，而院长先生正现在讲台上主持会议，在看到比尔后快速向他招手示意。

    来到院长先生身边，比尔同样审视着讲台下方的人们，他在那堆政府官员里忽然看到一个长满络腮胡的男人。

    「沙威……」

    「他看起来情深状态似乎很差。」

    虽然沙威在看到比尔后也同样惊讶，不过比尔转眼看向别处，装作不认识他。

    院长先生在微微吵闹的会议室内安静下来以后，快速向众人介绍比尔。

    “这位就是我们诺曼皇家自然科学研究院的新聘科学家，威廉姆斯.克利夫先生。”

    “别看克利夫先生年龄不大，他已经为研究院工作有段时间，最擅长材料科学，以其独特的拥有超越时代的眼光而为诺曼源源不断地做出贡献。”

    “研究院关于安全开采煤核的新装备就是在克利夫先生……”

    “和研究院的共同努力下完成的，因此我认为此次重大事件理应邀请克利夫先生共同商讨，大家鼓掌欢迎！”

    稀稀拉拉的掌声响起，比尔微微点头，走下讲台坐在贝多利教授身边。

    当比尔坐在椅子上，他看见讲台后方的一整块黑板上写着奇怪的东西，院长助手马上给比尔发了一份资料。

    抬眼看到资料上印着的照片，比尔瞬间放大瞳孔！

    黑白灰的照片下，蒸汽车上犹如邪教徒的祭台，非自然力量在上面留下可怕凹坑。

    仅凭借煤气灯照亮的照片里，荒凉杂草下断手被随意丢弃，而在蒸汽车下方被黑暗笼罩处令人背部发麻的湿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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