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偏的1618:正文卷 第七十章 有的时候朕实在很羡慕你
提议内廷和勋贵加入彩票计划,是顾子轩顺势而为的结果。
彩票的计划他原本并未在意,纯属助攻损友郑青寒装逼的一时兴起之作。
作为一名金融狗,类似空手套白狼的东西,他分分钟能够搞出几十种,彩票实在难登大雅之堂,给了郑家也不心疼。
抛开二战以后华尔街那群妖孽搞出的眼花缭乱的金融产品不论,单是从十七世纪到二十世纪初的这几百年,西方玩的那些金融手段就够他挑捡的。
尤其荷兰和英国在工业革命起步阶段的金融手段,其诞生、发育的土壤与大明当前的经济、科技形势极其相似,有机会的话顾子轩不介意深度研究。
……
顾子轩对彩票不上心,架不住东林那群土鳖没见过世面啊。
李汝华、孙承宗对彩票一见倾心如获至宝,一番运作之下,彩票被他们当成了增收的法宝和朝争的压舱石。
后来随着时局的发展,顾家与东林形成了合作共生的局面。
东林需要彩票的成果稳固东宫,顾家需要彩票的威力抵御福王的打击,双方一拍即合,自然形成了天衣无缝的合作关系。
不过今天方从哲和左光斗的表现,引起了顾子轩的警惕。
方从哲是圆滑的政客,左光斗是有能力的君子,二者人品有高低,后者更是是友非敌。
让顾子轩寒心的是他们面对万历的态度,无论是四党还是东林,无不放下了纷争,枪头一致对准皇帝。
顾子轩有一个优点便是见微知著,两方人马对皇帝的同仇敌忾,让他认识到了阶级矛盾的切实存在和生动表现,以及骨子里带来的不可调和性。
他们都是文官集团,即便他们立场有异,在阶级属性上,与勋贵集团依旧天然对立。
文官、勋贵都是统治阶级,不过其中差别仍然比较显著。
文官代表的是地主阶级精英的利益,其最高代表便是内阁。
勋贵代表的是依附于政权体制,与政权的命运共同呼吸,简称与国同休的寄生集团的利益,其最终的代表便是皇帝。
二者之间共同点是大量占有农耕时代最宝贵的生产资料:土地,进而获得压榨剥削农民阶级的权利和利益。
其不同的地方在于文官可以接受改朝换代,政权的交替对他们利益的影响极其微弱。
勋贵集团则是彻底与政权绑定,王朝一旦完蛋,勋贵集团也就随之湮灭,新兴的政权不会容忍前朝的传国世家一起分享铁杆儿庄稼。
……
因此敏感的顾子轩见到文官群殴皇帝,立即清醒过来并放弃了幻想。
屁股决定位置,我特么一天是勋贵,就永远不可能与文官集团彻底融合。
双方可以合作利用相爱相杀,但绝无可能融洽无间。
既然如此,那就要抓住这个稍纵即逝千载难逢的机会,为勋贵集团的复兴打下钉子。
他坚信,用阶级分析的照妖镜看问题,很多看似纷繁复杂的问题,就能够迎刃而解不费吹灰之力。
……
顾子轩的提议一石激起千层浪!
孙承宗、韩爌错愕地看着他,左光斗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四党更是一片怒骂。
能够允许顾子轩参与彩票的决议,那已经是他们对勋贵承受的底线,毕竟发明者亲自参与规则的议定无可厚非。
如今顾子轩提议带着内廷和勋贵一起玩……是可忍孰不可忍!
万历却是眼前一亮,王体乾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
内廷插手外廷政务的局面,自刘瑾以后便不复存在,直到几年以后的九千岁。
现在顾子轩给他们内廷的爷们儿提供了一个可能的窗口,成与不成,内廷都得承他这份情!
陛下如果准了,这就是……变天的节奏啊!
王公公瞬间原谅了顾家父子的糟心举动,此子与咱家果然有缘。
看着顾子轩年轻的脸庞,万历似乎看到了一片崭新的天地。
于他而言,这些年的潜居深宫,何尝不是对朝政失控的消极反抗。
文官集团集体抱团,让他的政令和意志不能走出乾清宫,这对天子而言,是何等的无奈与悲哀。
他最后的依仗便是厂卫,就这点可怜的底牌,还被文官骂得畏畏缩缩,活脱脱便是受气的小媳妇儿。
这么些年的窝囊日子,万历总结过原因,其根源在于土木堡之后勋贵集团遭到了毁灭性打击,其后一百多年一蹶不振再未复兴。
这就导致文官集团在掌握政权的同时,也牢牢地握住了兵权,以致一家独大无人制衡,皇帝便成了受气包。
勋贵集团才是皇家的基本盘,是皇室生长的最深厚的土壤。
而土木堡之变铲除了那片肥沃的土壤,皇室这颗参天大树也就失去了养分来源。
这便是土木堡之变后,大明历代皇帝成为金丝雀的悲剧起源。
有鉴于此,历代大明皇帝都会死保勋贵在朝中的代表。
嘉靖帝有陆炳,万历朝先后有英国公和镇远侯。
不过勋贵在朝中的力量太单薄,远远无法与文官集团对抗,因此他们的存在,吉祥物的意义要大于实际作用。
没办法,文官集团铁板一块,勋贵集团没有天大的机缘根本插不进手。
现在,因为顾子轩和他的彩票奇策的出现,万历有生之年难以想象的机会终于出现了。
即便他来日无多,哪怕他努力了依然没有结果,即使有了成果享受这一切的是他并不喜欢的长子常洛,万历依旧坚信他有必须尝试的理由。
……
万历无比凝重,眉头深深地皱起,他顾不得腿疾的拖累,强自撑起了病体。
王体乾冷汗唰地淌了满脸,赶紧搀住了主子,眼泪花儿都快下来了,吭哧着浓重的鼻音大喝道:“都他妈闭嘴!
陛下若是让你们这群狗东西气出个好歹来,咱家便是舍了这一身剐,也要将尔等杖毙在午门!”
皇帝受辱,王体乾瞬时起了玩儿命的心思。
他们少了男人的硬气,却比书生文人多了一分血性,以及对主子的忠诚。
万历一把甩开了王体乾,他深深地看着顾子轩,眸中的期盼和豪情,仿佛回到了张居正去世的那一天。
那一天,他豪情万丈,他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他以为自己终于成为了大明真正的、唯一的主人……
然而残酷的现实让他的热血一天天冷却,直到三十六年后的今天,因为一个年轻人,他激情消逝的热血再度沸腾。
“顾卿言之有理,准奏!
彩票奇策利国利民,且牵涉广泛,理当各方人等集思广益,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方阁老、王体乾、顾子轩,尔等三人拟定一个详细议程,五日之后于乾清宫议决彩票事宜!”
万历硬了,斩铁截铁乾纲独断地同意了顾子轩的建议。
说完他不待众臣退朝,亦不乘坐肩舆,他肥胖的身子就那么拖着微瘸的腿往承乾宫而去。
“陛下……”
那个萧瑟而悲壮的背影渐行渐远,直到离开了太和殿,留下群臣一片悲呼怒号。
顾子轩被万历镇住了,老皇帝的辛酸遭遇,何尝不是所有勋贵的一把血泪史。
一个小小的彩票,一场突如其来的朝会,最终演变成了大明统治阶级不同集团的激烈斗争,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这已经是一场任何人、任何势力都输不起的战争,一场不见硝烟却你死我活的阶级战争!
……
万历聊发少年狂,一路小跑着奔向承乾宫,奈何这个年纪的男人精神可以硬,身体实在硬不起来。
小跑了不到五百米,万历便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
王体乾吓得肝胆欲裂,通红着眼抹着老泪,凄凄惨惨道:“主子啊,您这是要了老奴的命哟。
您这般不爱惜身子,一会儿贵妃娘娘看见了,还不定如何生气呢。
您不心疼自个儿,也得心疼娘娘啊,若是让您再吓出个好歹,娘娘可不是亏得慌吗?”
一边碎碎念,一边伺候着万历乘上了肩舆,万历的呼吸依然没有平息,他大笑着喘息道:“老王啊,你不会懂,你永远不会懂……
一个人的强大不在于他的权势,不在于他的身体,而在于他的心。
朕的身体已经老朽衰坏,但朕的心却是比三十六年前更加强大。
这么多年来,朕以为这一生也就这样了,折腾不过那群道貌岸然的东西,那便由他们去吧。
他们学识渊博,他们占据大义,他们组织严密朋党众多……
他们费尽百年的功夫织成了一张天罗地网,即便朕贵为九五之尊,也陷入他们的罗网之中动弹不得。
……
但是今天,那个小猴崽子竟然名正言顺地找到了那张罗网的漏洞,给了朕一个撕开罗网的机会和希望。
你说,朕应不应该尽兴一回?”
王体乾沉默了,不是因为他生性沉稳,而是他的文化水平实在有限……
看着这个蠢货故作深沉,万历哑然失笑道:“得了,朕跟你说这些干嘛。老王啊,有的时候朕实在很羡慕你。
呵呵,蠢,也是一种福气啊……”
王体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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