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偏的1618:正文卷 第七十二章 真实的东林
镇远候府地窖之中,尹天星感觉自己快疯了。
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堪堪前后转身的铁笼子里,黑暗是永远的主题,没有一丝丝光线,也没有一点点声音,就连蟋蟀和蚊子的声音也没有。
一切如同洪荒初开,孤寂,未知,煎熬,恐惧……
短短不过大半天的时间,尹天星从最初的不屑到淡然,现在已经烦躁无比,偏偏不能走动透气,也不能躺倒休息。
就那么直挺挺站在铁笼中享受顾子轩给他安排的永恒的黑暗和孤独,他肺管子里憋着一股子闷气大喝道:“来人啊,顾家的杂碎都死绝了吗!”
……依旧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
“啪”
铁笼被他大力一掌拍下,铁栏却是坚固得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啊……”
他狂怒暴躁地大叫发泄着,他是刀头舔血的汉子,宁愿尸山血海走一遭,也不愿遭受这等纯粹来自精神的折磨。
坚持!
脑袋掉了也不过碗大的疤,这是顾子轩那个小畜生的诡计,他以为凭着这么一个小小的铁笼子就能让我屈服,亲手写下陷害皇亲国戚出卖主子的供词,然后把自己送进刑部天牢吗?
尹天星烦躁地鄙弃着顾子轩,暗暗给自己鼓气……
……
顾子轩一行六人悠悠地行走在前往一品楼的路上,离开了紫禁城,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为何是六人?
因为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
顾伟奇不喜与文官相处,东林诸子也大多看不顺眼顾家父子的做派。
到最后只剩顾子轩与韩爌、孙承宗、李汝华、左光斗、杨涟同行。
老顾离去前叮嘱他尽早归家,他会派顾云和五福来接他回府。
宽敞的钟楼大街上,商贩的叫卖此起彼伏,行人匆匆摩肩接踵,却无人与他们六人冲撞摩擦。
即便有那行色匆忙者,仓促间抬眼看到了顾子轩一行,呆愣片刻的功夫后也会迅速避让。
顾子轩微微邹起了眉,他只觉自己等人与满街的行人间有着一层无法突破的膜,既不能刺破也不会见红,就那么生生地将他们与百姓隔绝。
这种感觉,就像是瘟神降世,啊不,是RR上街,即便车流如海,却不用担心擦挂追尾,因为所有的司机都会默契至极地留出安全空间。
不应该啊,我虽然帅出了天际,可表情还是官民一家亲,接地气得不得了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直到看见韩爌等人一身扎眼的官服,顿时了然。
“各位大人,你们看见这满街的百姓与咱们格格不入,甚至畏惧如同猛虎,你们作何感想呢?”
他前世是标准的群众本位者,即便小有身价成为千万富豪以后,也从来没有改变初心。
眼见百姓对自己等人畏之如蛇蝎,连正眼都不敢看一看,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与家门口的百姓怕顾家害虫不一样,那是老实人对恶霸的畏惧,可以治疗。
现在的情形是统治阶级和百姓的对立,难以根治。
他的问题很刺耳,也很尖锐,左光斗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个京师一害又是哪根筋搭错了脉。
杨涟不解道:“世子,百姓畏惧官府乃天性也,此所谓官为民綱,不足为奇。”
顾子轩不爽道:“这么说,民怕官就应该天经地义喽?”
杨涟坦然道:“我辈圣人门生寒窗苦读数十年,一朝金榜题名堂皇而入天子朝堂,所求不过是上佐君王下抚黎民,为万民造一个天下大治。
而这一切的前提,便是士农工商有序而为。
无论农、工、商者,皆须服从士大夫的管教约束,如此各行各业才能兴旺发达而毫不紊乱。
所以了,百姓对官员有所尊崇隔阂,自然在所难免。”
说得真好啊,顾子轩暗自冷笑,指着一名牵着孩子惴惴不安走过的妇女,淡淡道:“就像这名妇人一般吗?”
杨涟一愣,那名妇女的脸庞由于营养不良导致了明显的菜色,浑浊不再清亮的眼神中只有畏惧、隔阂,偏偏没有半分尊崇。
当场被打脸,杨涟顿时哑口无言,他或许骄傲,但并非狡辩之人。
孙承宗等人默默地看着顾子轩,他们彻底搞不明白这位痴癫世子的想法。
杨涟的说法没毛病啊,这厮又发什么疯。
那个妇女的表现,能够代表所有的百姓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左光斗等人一副看他无理取闹的眼神,彻底激怒了顾子轩,他声音陡然拔高,喝道:“孟圣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这句话的意思连我这个读书少的人都听得懂,杨大人不会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吧?
即便抛开孟圣经义不谈,爱民如子以仁政治天下,岂非东林学派的治世格言!
杨大人,我读书少,我想请教一番,哪位圣人教导过百姓应该畏惧官府,官民应该天然对立隔阂?”
这句话分量很重,杨涟一时呆住了,良久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过是认为士农工商应该各守本分。
士人应该苦读圣贤诗书,为其他所有行业的百姓规划好营生的路线。
而商人工匠民夫,都应该在士大夫的管理下各司其职,不得逾越本分,如此天下才能安定繁荣。
这难道不是古往今来王朝治理的天条吗?
敢问世子,杨某何错之有?”
顾子轩狂笑道:“如此说来,这天下万民还得好好感谢你们这些官老爷的管理了。
你们给他们安排了工作,每个人生下来该干嘛就干嘛,饿死也不能转换职业!
你们给百姓规定了哪个年龄必须结婚生子,然后一大家子人多了吃饭的嘴,你们又撒手不管。
最后饿死了人,你们又恨其不争,然后冷冷地斥责百姓好吃懒做游手好闲。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事事规划爱民如子,杨大人,你说这些话可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可曾了解圣人真意?”
一顿劈头盖脸又离经叛道的痛骂,让众人困惑又恼怒。
杨连的话也是他们的心声,他们迷惑于顾子轩一个纨绔怎会发疯与他们讨论治国之道。
左光斗看不下去了,和稀泥道:“世子,百姓不读圣贤诗书民智未开,如果士大夫不替他们安排好一切,恐怕他们难以自食其力。”
顾子轩震惊了,这个时代的官员自我感觉都如此良好吗?
他大怒道:“左先生,百姓自食其力靠的是他们自己的一双手,而不是朝廷官员的规划安排。
相反,他们十滴汗水换来了一颗粮食,最后却有一大半不属于自己,这个时候你们这些官老爷又在哪里,又有谁可曾为他们呐喊奔走还他们公道!”
顾子轩失望了,脑子里闪过深深地无力和茫然。
顾家和东林因为共同的敌人福王,进而形成了天然的盟友。
他原本以为这是一个可靠的组织,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即便东林学派的人如何关心家事国事天下事,他们依旧是传统地主士大夫阶级的代表。
在这个欧洲国家已经拉开全球大发现大幕,人类进入轰轰烈烈的新时代的关键时期,他们依旧自嗨在陈旧的家国天下的世界中。
朝堂之上东林人与四党一致针对皇帝的态度,顾子轩感到了深深地失望。
而如今东林精英对百姓的态度和治国的看法,却是让顾子轩感到绝望无助。
这样一个落后的政治团体,不是他想要的政治盟友,或者说不是能够陪自己披荆斩棘开疆拓土,一起为大明找到出路的战友。
千年未有的新时代已经打开大门,他必须找到能够陪自己一同闯关的先进阶级和势力。
很明显,东林不符合这个要求。
这个时代,也没有符合自己要求的盟友。
顾子轩暴怒过后陷入了深深的惆怅,大明天下,再过三十年就要神州陆沉.....
萨尔浒之战,还有不到一年就要爆发,如果不做些什么,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明的家底葬送殆尽。
而后大明二百余年从未抬头的军阀,就会在辽东开始诞生蔓延,到那时大明就彻底没治了。
真他娘地蛋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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