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奇表现出的不屑态度让耀光消除了警惕，她在走之前一直在忙着辩称“那都是联合自己的选择，我们并未逼迫，并用神灵的态度表示尊重。”费奇见自己达到了目的，便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说自己“不想再谈”，赶紧打发耀光离开。

    女神的碎片全部离开后，宴会便恢复了正常，人来人往间也重新有人与费奇打招呼，侍者给他送来最新的甜点和酒水。夏妮坐到费奇身边，肩膀靠着肩膀，说道：“你真的要去第二世界找那种水晶吗？”

    “对。其实就算没有闪烁这档子事，按照原计划我也要去第二世界。那个世界的威胁必须消除才行，先是避免……至少要降低血色流星之夜那样的威胁，然后还要想办法别让第二世界撞上来，导致这里的毁灭。”费奇叹了口气，说道：“第一件还好说，至少我还能做出计划。后面那件事……真的很难。好在今天我终于找到了一点线索。”

    “嗯？和闪烁、耀光这些女神的碎片有关系吗？”

    “是的。如果那些水晶能够提高神灵的力量，而造物故主能操控世界相撞，那么一个与它一样强大的神灵是不是能够避免这件事发生？”费奇紧紧皱着眉头，双眼盯着地面，并没有像往常习惯的那样看向夏妮。他伸直抬起双手捂着脑袋，遮挡住自己所有的表情，压低声音说道：“夏妮，你觉得哪个女神碎片会愿意消耗自己的力量来做这件事？是不是只有雷霆白？”

    “闪烁肯定不会，耀光嘛……如果其他选择都是更坏的，她或许会做拯救世界的事，但我知道真理雷霆女神肯定会做，因而继承了她大部分记忆的雷霆白是最有可能的。”

    “让她再一次拯救世界？再把这种重担给她？如果没其他办法，也只好如此，但你平时帮我观察观察，试探一下口风。我本意是不想让好人不断牺牲而其他人坐享其成的。”

    “行，我会注意的。不过这是不是意味着你要将魔法学校搬到塔巫港城来？”

    “我去向安德鲁说一声。”费奇使劲揉揉脸，将其搓得通红，然后才站起来。他整整衣服，然后走向国王陛下。

    作为今天宴会的绝对主角，安德鲁一直忙于和各地的贵族交谈，照顾他们的情绪，拉进互相的关系，没有一点空闲的时间。幸好他对此已有预料，早早便让卡洛尔王后回去休息，避免孕妇劳累伤神。当他看到费奇过来时，如获至宝地招招手，直接让费奇坐在身边，也就是卡洛尔空出来的位置上。于是，不管是国王和内廷顾问商谈国事，或者是兄弟两个聊聊家常，其他人便很有眼色地不去上千打扰。

    “你怎么才过来？我的头都要炸了。我今天见了多少贵族？怎么也得有三百人了吧……我知道这是国王的职责，但的确没想到这个职责这么累。”

    “比圣骑士的训练还累？”费奇完全没有同情的意思，只是取出“丰收号角”递给他，不管这里面放什么饮料，喝下去都能提振精神、恢复体力。

    “别想拿走，这是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东西，接下来我要进行体力训练，比你更需要它。”费奇看了看左右，然后说道：“安德鲁，我可不是来给你提供放松机会的，而是专门让你忙起来的。刚才格雷沙姆去找我了，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不过应该说是你把他叫过去的吧？”安德鲁用丰收号角喝了一点淡淡的果酒，精神果然恢复了不少。他揉了揉鼻梁，用淡蓝色的眼珠看着费奇：“教会这件事令人头疼。灯塔领是个不错的地方，但对于联合王国来说并不是那么必要。我可以舍，但我刚刚以维护王国统一的名义平叛，这个时候不可能分出一块土地去。”

    “内廷其他人怎么说？”

    “大部分的意见是拖着，反正教会那边只是声音比较大，实际却不会有行动的。”

    “拖下去是个不算错的办法，但……”费奇摇了摇头：“不算错并不是不错，更不是好的。教会现在能出现一个那样性格的总主教，可见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不能再按照过去的旧眼光看待。我的建议是不要拖，给教会一个解决方案。”

    “你的意思是……”

    “你放弃灯塔领领主，然后向教会提供几个新领主人选，请他们批准。在他们批准之前，你作为临时代领主继续履行职责。而你提议的那些领主人选，务必是你信任的而且有一定能力的，这样教会批准后，灯塔领依旧在你的控制之下。”

    “我也想过这点，但根据情报顾问麦瑟斯的意见，新任的总主教从不妥协。如果直接给他这个建议，他拒绝了，那么王国这边也同时失去了回旋余地。到了那个情况会非常麻烦，还不如现在就这样拖着呢。”

    “你刚刚登基，是一个新国王；唐德·米普是刚刚上任的总主教，你们两个都需要迅速建立自己的权威。一旦你选择拖，那么总主教的气势相对就会更强，他以后咄咄逼人的事情少不了……”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旁边的情报顾问麦瑟斯低着头凑过来，说道：“陛下，费奇大人，这里人多眼杂，会读唇术的人可能不止我一个。”

    “你说的很对。”费奇拿起法杖在地上敲了两下，变用幻术将三个人包围起来。麦瑟斯后退两步，看到的是费奇和安德鲁不停地吃吃喝喝，完全一句话不说。而他走进一些，国王陛下正倾听费奇说他的道理。麦瑟斯摇摇头，嘀咕道“法术真神奇”，然后便凑过去听费奇说什么。

    “假设一种情况，”费奇回忆着地球历史上发生过的事情，说道：“双方气势都很足，都声称自己一步不让，局势非常僵持。这个时候，如果有一方行动起来，按照双方完全敌对的最严峻局面开始做准备，另一方会怎么样？”

    “对方也可以这样做啊，这不还是僵持吗？”

    “不，有些区别。不得不说费奇大人这个想法非常奇妙。”麦瑟斯眼睛一亮，接话道：“我试着分析一下：两个人对着喊叫，那么先喊后喊实际上影响不大。但是先落实到行动上开始做准备的，就比后准备的拥有实际优势——这个实际优势可不是喊话能喊没的。这样的确可以占得先机，不过接下来要如何发展呢？”

    “既然由咱们做准备，那么时间控制就在咱们一方。画一条死线，明确告诉对方，这个日期一过，那就认为对方已经选择了最坏的结局。同时，恐吓声要大，可以将灾难后果以稍微夸张的方式说出去。先做灾难准备、划死线以及大量宣传，三者结合起来运用，缺一不可。”

    “这是个非常有趣的组合。面对这种局势，设身处地以唐德的角度来看，他立刻丢失了自己最擅长的阵地，只剩下在劣势下战斗并失败，或者退让并开启谈判。陛下，我认为费奇大人的这个办法行得通，而且是一个比拖下去更好的方案。”

    “那就放在下次内廷会议上讨论一下，将灯塔领下任领主的候选名单准备好。”安德鲁说道：“麦瑟斯，你去准备在模范领和圣三城堡进行宣传的准备工作。不过先不要开始，等内廷统一意见并决定之后再进行。”

    “遵命，陛下。”

    麦瑟斯躬身告退，走出了幻术保护圈，安德鲁才叹了一口气，并对费奇说道：“这件事弄得我很头疼，我是最不愿和教会发生冲突的人。”

    “我能理解。”费奇说道：“如果可能的话，我并不想和任何人发生冲突，包括白天那个叫做艾尔的牧师。我第一次见到他，之前没仇没怨，干嘛打生打死？”

    “但是总会有事情找上来……”安德鲁说道。

    “没错，事情会找上门来。”费奇晃动手指，不断有戒指大小的微型任意门在指尖产生、消亡。“相信我，即便有事情找上门来，我可能是最容易躲开的人。但是另一方面，这些麻烦的事情不会因为我躲了而消失，只会因为少了我而变得更加棘手。我不是夸自己聪明，而是真的很聪明。”

    “还有这么夸自己的？我算是见识到了。”

    “我不是说我在各个方面都聪明，只有那些我认为自己更强的领域里才是这样。这件事只限你知道：一旦你看我什么也不说，就知道我是完全不懂，根本提不出好办法来，所以只能在那里用沉默装深沉。”

    “行，我保证不说，除了对卡洛尔之外。”安德鲁微微一笑，说道：“费奇，我想让你成为灯塔领的领主，你觉得怎么样？”

    “我？转了一圈又把我扔回模范领去？除了不太想见到我，你还有什么打算吗？”

    “我仔细想了想你刚才的办法，突然觉得你是个最合适的人选。你首先是我的弟弟，联合王国这边无论如何也不能说让你去当这个领主是丢了疆土。而且你是圣徒，教会总不能说你不够格吧？除非他们想把整个模范领的牧师、圣骑士们都羞死。而且你当过米纳斯伊希尔的首席顾问，修路和土豆两件事证明你是有能力的，而且灯塔领的人对你的名字也不陌生。不管最后教会是不是批准这个请求，至少它可以让教会没有选择余地。”

    “那你得答应我，即使教会答应了这件事，我也不会去灯塔领当领主，最多挂个名。”费奇立刻说道：“目前的局势，王国这边现在更重要一些，能起到的作用也更大——而且我不能袖手旁观地看着你一个人在这边当一个唉声叹气、嫌弃工作压力繁重的国王。”

    “我也不会真把你赶到灯塔领去的。”安德鲁想了想，突然笑了起来：“咱们这是在聊什么？教会都还没接到信，更没有做出反应，咱们想那么远干什么？”

    “也是……”费奇挠挠头，笑着回应道。

    虽然嘴上说着不需要想那么远，可费奇怎么可能不想得远一些？女神的碎片们已经开始登场，闪烁甚至成了新的神，这说明永黎大陆进入了新的历史阶段。只有真理雷霆一个神灵的时代过去了，新出现的神以及对这片大陆有威胁的神，全都不是真理雷霆那样为广大生灵着想、能够自我牺牲的神。

    在这场动荡中，费奇努力的想要成为棋手，而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目前看来他还是成功的，至少他已经能够决定棋局的走向，甚至连闪烁这个新神也不敢乱动他。接下来，费奇还要继续推进自己的计划，用魔鬼这枚棋子彻底扰乱第二世界那边的阵势，抓紧时间巩固自己这边的势力。在这期间，神性水晶作为神灵们互相争夺的关注点，同时也进入了费奇的视野。

    关于神性水晶，费奇觉得耀光在他的诱导下，已经说出了足够关键的东西：水晶没有倾向性，它只是一些没有发挥出来的力量。倾向性，外层位面具有倾向性，比如守序邪恶的地狱，混乱邪恶的深渊以及各种善良的上层位面。元素世界也具有倾向性，但从水晶晶簇使用者的表现来看，它和水火电酸并不沾边，因此不可能是元素倾向性。

    没有倾向性代表没有善恶或者秩序混乱，这是基本可以肯定的。如果再考虑到水晶和神性有关，那么信仰是不是也算是一种倾向性？费奇冷静地分析着，将永黎大陆人们视为高高在上的神灵，当做高阶生物一样的存在，将它们和凡人一起放在天平上称量。将信仰倾向性加入考量的话，那么水晶中的能量来源只有一个可能：灵魂。

    灵魂归于各个位面变成祈并者，这是倾向性的表现；灵魂归于神国，这也是倾向性的表现。那么后半句“它只是一些没有发挥出来的力量”，指的就是灵魂的残余力量。

    榨取灵魂中的力量，这是魔鬼非常擅长的事情，灵币就是这一过程的产物。当然，灵币是邪恶的、守序的，基本只有地狱才会产出这种东西，但不排除其他世界会有类似的东西。想到这里，费奇突然有了个古怪的思路：既然死后灵魂仍有价值，可以变成祈并者被榨取力量，甚至驱动劣魔进行数以千万年的持续劳作，那么灵魂活着的时候怎么不把这些力量全部发挥出来？

    难道活着等于低效等于浪费？

    灵魂是改变世界的动力，对于这点费奇深信不疑。一个人类几十年寿命（按永黎大陆人口统计），死后——假设被契约魔带走灵魂——到了地狱用劣魔身体干同样的工作（还要多挨无数鞭子），却能维持一万年？就这，还敢说人类是最善变、最活跃、最想改变身边环境的种族？

    “如果让灵魂的力量在人活着的时候尽可能完全利用，难道不好吗？”

    “怎样挖掘和利用好呢？”

    “应该是发展越快、变化越大的世界，其灵魂的利用就越好吧？”

    “地球是怎么发展起来的？永黎大陆为什么数千年也不进步？地狱的魔鬼，在血战中上万年都干了些啥？”

    “神做了什么？神得到了什么？”费奇整张脸都黑了，他深深叹息道：“倾向性不过是发生争夺的原因，未能全部发挥的力量才是目标。灵魂是神的终极答案。”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