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空间袋里拿出一块饼干，十分钟之内，地狱第七层的腐化力量会迅速将它变成毒蘑菇的培育地。如果这蘑菇没有在三天内被任何笨蛋吃下去。那么它将会被地狱“抛弃”，转变成一种灰色的有毒粉末，随风飘散。魔鬼对这种毒粉末是免疫的，而在这里的其他生物就受不了。

    所以在饼干长出毒蘑菇之前，它必须先消失在费奇的嘴巴里面。面粉、牛奶、糖和蜂蜜的味道在口腔中爆发，幸福感随之而来。费奇闭上眼睛，在这种感觉里多沉浸一会儿。想要品味这种凡俗的快乐，他必须使用凡俗的身躯，也就是对地狱力量毫无抵抗力的人类躯体。

    幸福是短暂的，总会别平淡无奇掩盖，或直接被痛苦打断。只是五分钟之后，费奇的皮肤就开始产生刺痛，视野里出现熊熊燃烧的地狱火焰，邪恶的笑声萦绕耳边。他伸出右手，魔法矩阵在眼前浮现，手指点击符文，符文形成咒语，咒语变成防护，将他和地狱隔绝起来。视野中的幻觉、耳边的幻听和皮肤的灼痛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轻松感袭上心头。

    阿老头出现在他身边，表情严肃得仿佛在说一件生死攸关的事情：“这个咒语并不能阻止你变成魔鬼。”

    “我已经是魔鬼了，除了逆转时间，没有其他可以阻止。”费奇收起魔法矩阵，说道：“评价一下，我这个地狱适应咒语怎么样？与你的位面适应相比，哪个效果好？”

    “已经不相上下了，祝贺你。”阿老头说道：“你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可以用自己的法术符文模仿我们世界的咒语了，这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速度。你如果在我的世界，绝对是一个法术天才。”

    “谢谢你的恭维，不过我得纠正一点：这不是模仿，而是破解。”费奇摆了摆手指，目光闪动着兴奋的光芒。“模仿只能一个接一个按照顺序来，而破解则是理解了你的系统，然后同时解决所有咒语。我已经敲开了你那个被称作奥术体系的大门，想听听我在里面发现了什么吗？”

    “除了对法术女神的诋毁和对我的嘲笑，你还能说些其他的东西？”阿老头摇了摇头：“在这接近半年的时间里，我听了太多类似的话，甚至在你还没开口之前就能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喜欢神灵的思想根深蒂固，谁也改变不了。”

    费奇呵呵笑了两声，“我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已经过够了嘴瘾，自然也就不会再说了。五个多月前，你给我讲了三个关于多元宇宙的规律，而我如今通过破解奥术，也明白了一个道理，作为回礼送给你：你世界的深刻决定了肤浅，我世界的肤浅通向深刻。”

    “这是什么意思？”阿老头本来就是一个求知欲很强的人，否则也不会成为研究者的庇护神。他连连追问，但是费奇却不给出解释。阿老头从未讲解过多元宇宙的三个规律，费奇便同样不会讲解“深刻与肤浅”问题。

    “好了，不与你废话了。距离地狱骑士团到达还有不到一个小时，我还得准备法阵呢。”

    费奇走下王座，用手指在椅背上向侧面滑动，王座便平移开，露出通向下方如同深井一样的通道来。这被费奇称作是滑动解锁，但除了钱镜之外谁也听不懂其中的幽默感，只当做费奇又一次失败的命名尝试。

    沿着通道向下便是费奇的秘密地下城，那些不能被魔鬼发现的东西全都隐藏在此。越向下走，地狱的邪恶、堕落、腐化气息就越重，但是地狱第七层的特性也就越发鲜明。这里同样可以由祈并者进行建筑，利用灵魂的力量将泥沙、石头和废土变成墙壁、天花板和坚实而冰冷的地面，变成一整座地下城——甚至比在地面上建设更加容易。

    费奇将那个深红色的祈并者安排在地下城中，负责整个区域的建设和维护，并给它安了一个“小红”的名字。“小红，法术练习场的墙壁被我炸露土了，你去修一下！”“小红，再造一个五十平米的空间，填满三米深的水。”“小红……”

    红色祈并者的工作非常繁重，但是地下城比地面更容易建设，所以它一个祈并者便可以完成地面上数十个祈并者的工作量。如果不是向下挖，费奇也不会发现地狱的这个特性：地狱的力量全都积聚在每一层的土壤深处，地面上的特性不过是“挥发”出来的少部分而已。

    据说地狱之王阿斯莫蒂尔斯就居住在地狱第九层深邃峡谷的底部，隐藏在巨大城堡的深处，真身根本不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或许就沉浸在地狱最深厚的力量当中，借此保护自己或者强化自己。如果这种推断是正确的，那么所有居住在地面上的魔鬼都还没明白这层道理，它们都是肤浅的。

    “深刻的”费奇张开羽翼，飞过通道，经过传送阵房间，来到隔壁的训练场。这是一个如同室内体育馆的巨大的场地，拥有着不亚于斗兽场的空间，而四十多米的挑高足以模拟飞行生物的进攻。场地里没有柱子，所有的支撑全靠地狱第七层的神奇特性。只要灵币不停，这里就不会崩塌。

    被费奇“说服”的魔鬼部下们贡献了自己的灵币，正是这些资源支撑了这个训练场。费奇在这里投入了很多心血，地面、墙壁和天花板上到处都是地狱符文构成的法术阵，以便承受在这里进行的各种训练以及施展的强大法术。在天花板正中心的位置是这个场地最重要的法阵：地狱适应——费奇要去修改的也正是这个。

    “经过这次修改后，训练室应该能让普通人类承受住地狱侵蚀了吧？”

    阿老头漂浮在费奇身边，他缓缓摇头：“如果是在地面上，我觉得不会有问题。但这里……地下的地狱腐蚀力量太强了，你不能将希望全都寄托在这个咒语上。”

    “至少这是一层有效的防护。等验证有效，我的魔法学校和地狱骑士团会学会这个咒语，那时候就不怕地狱气息的侵蚀了。”费奇将手放在天花板上，上面的符文板立刻开始变化，成为他设想的样子。这一切都需要消耗灵魂力量，过去费奇是负担不起的。不过灵币体系已经开始崩溃，于是费奇便可以用地狱邪光炮这种“硬通货”来换取贬值的灵币，抽取内部廉价的灵魂力量。

    消耗在这个训练室上的灵币足够将领地向外推进两公里，但是费奇一寸都没有扩张。理由很简单：如果钱镜早早答应与他合作，他可以在灵币崩溃的过程中赚取巨额利润。既然那些潜在利润“消失”了，那么他扩张领地挖掘卡拉的兴趣也应该同等消失。在地狱中扩张领地，从来都会被其他领主视为潜在威胁。费奇认为自己钱少、根基不稳，因此选择避免过早被敌视是非常合理的。

    魔法符文在天花板上组合成地狱适应咒语法阵，然后费奇再将一层地狱符文遮盖其上。在地狱，除了地狱符文之外，其他形式的法阵都会被侵蚀，地狱适应咒语本身也是一样，它也需要保护。等着一切做好后，费奇降落到地面，用满意的神情看着周围的一切。

    “只要能支撑住四个小时的训练时间就够了。”

    训练，指的是地狱骑士团的成员会通过传送阵来地狱，与这里的魔鬼进行真刀真枪的战斗。费奇非常确定一支军队的战斗力由其装备和训练决定下限，上限则要看他们心中的对手是什么级别。每隔一段时间，大约就是夏妮回去的时候，地狱骑士团部分优秀战士就会被来到地狱，和费奇的手下进行“训练”。

    红色的传送光球稳定下来后，从里面走出三十个地狱骑士，他们一进来就感到胸口憋闷、全身僵硬。“调整呼吸，坚持住，跟我走。”费奇站在传送室的出口向他们说道：“到训练室来，你们就会好受的。”

    三十个人中，有十个已经来过一次，他们的适应力要好一些，特别是在产生各种幻像以及身体遭受刺痛时，他们比其他人都要冷静。“提起勇气，保持自我！”他们带头呐喊，然后迈开大步，憋着一口气向训练室跑去。全身重甲发出吭哧吭哧的响声，魔枪的金属管与他们后背撞击，砰砰叮叮的声音络绎不绝。费奇一边招呼他们过来，一边皱起了眉头：“怎么回事？空着的一只手要稳定住枪管，这样可以增加你们武器的寿命！”

    陆陆续续有二十多人或跑或走进入了训练室，天花板上的地狱适应法阵开始工作，一个巨大的保护罩将侵蚀力量隔绝在训练室之外。冲进来的二十多个立刻感觉好多了，其中几个人缓过劲来之后，立刻想要回身去帮助还没有进来的同伴。

    费奇伸手拦住了他们。“这个房间必须靠自己的力量过来。如果他们过不来，死便死了。”

    “伯爵大人，”一个士兵急切地说：“我们不离开，只是从这里扔出绳子，将他们拽过来好吗？”

    费奇摇摇头：“看看已经来过一次的战友，他们便没有这种行动。现在，我命令你去向他们询问为什么要如此无情。”

    菜鸟们找到老鸟，后者叹了一口气说道：“之前让大家难受的那种力量是地狱侵蚀，是一种堕落、邪恶的力量，它更容易找上内心黑暗、拥有邪念的人，就像苍蝇会先找上裂开并散发臭味的鸡蛋。坚定的信念和善良的灵魂就像是蛋壳，能够帮助咱们抵挡。所以，从传送通道到这个训练室，本身就是一种考验。”

    费奇打开空间袋，拿出一块饼干，然后扔向传送室。就在大家不明所以的时候，蘑菇已经从饼干上冒了出来。“你们现在正处于地狱第七层，这一层的特性是浪费和衰败。如果不能有意识地保护自己，就会像那块饼干一样，迅速变成其腐败的样子。”

    饼干在地下的腐败速度是王座大厅的数十倍，更远远高于地面，正如这些地狱骑士若是站在地面上，他们几个星期之内都不会觉得身体状态有异，而在这里连十几米的距离都可能承受不了。当然，费奇故意没提到这个情况，因为他要让这些战士们开开眼界，知道永黎大陆之外是怎样一个残酷的情况。

    在那块蘑菇饼干的“激励”下，又有一个战士拿出最后的求生勇气，激发出灵魂中的潜藏力量，冲进了训练室。可惜剩下的两个人已经沉迷于地狱的环境之中，他们呼喊着“好多金子”以及“我的、都是我的”，然后倒了下去，血肉消融，最终变成两只劣魔。

    “给他们家人的抚恤金不要少，就说他们是在和怪物的搏斗中光荣战死，这里的事情就别说了。”费奇一摆手，两只力场构成的半透明巨掌飞出，将两只劣魔从盔甲残骸中拽出来，攥到手心然后用大力直接压死。“按照真理雷霆女神教会的原则，我应该施以援手，将他们——当然还有你们——全都带到安全的地方，可是我选择见死不救，你们明白是为什么吗？”

    来过一次的骑士都知道了，菜鸟们则摇摇头。费奇对他们说道：“女神保护了整个永黎大陆，将这些邪恶都挡在外面。正常情况下，你们一生都不会见到这种残酷。但是，血色流星带来了其他世界的威胁，那就必须要有人睁开眼睛、离开襁褓，去看清楚外面的残酷是什么样子的。只有站在地狱里，才能切身明白过去的平凡生活多么可贵。我可以给你们配备最好的武器盔甲，教会你们强大的战斗咒语，但是我教不会你们残酷的感觉，只有你们亲眼看到、亲身感受才行。”

    “一会儿你们就将面对地狱中的骨魔，你们必须想尽办法、豁出性命战胜它，否则就会死在地狱。你们被认为是地狱骑士团中训练表现最好的，那么这一次就是对你们的考核。只有完成五次地狱特训才能成为地狱骑士团的军官，这是铁一样的标准。好好把握机会，别令我失望。”

    “是，长官！”

    二十九个地狱骑士，对付一只骨魔，是一场并不算太难，但若是不足够小心仍会有伤亡的战斗。费奇曾经用三桶法阵捕杀恶魔，现在则用类似的方法将自己的某个手下传送来，供这些地狱骑士训练。他的魔鬼手下都是“说服”来的，“使用”起来也不心疼，反正可以再到外面捕捉。反正没有了血战的消耗，魔鬼的库存数量大增，费奇有的是兵源。

    “一个骨魔开场？今天人多，看来要比以往更难。”老鸟对身边的菜鸟们说道：“打起精神来，千万别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失去谨慎，受伤就会影响战斗力。我上次来是十二个人，一共打了五场，第三场才是一只骨魔。这一次，还说不准要进行几场战斗呢！”

    “对了，你们顺便可以感受一下，咱们将要挑战的这些魔鬼全都是长官一个人抓来的。抓捕俘虏比杀死要难得多，而他一个人能为咱们所有人提供训练对手。好好想想这意味着什么！”

    就像对地狱深度影响饼干腐化速度的事情保密一样，费奇也不会说明这些魔鬼对手其实是他的属下而不是“抓获”的。他暂时无法离开地狱，但仍需要掌控地狱骑士团，那就要树立绝对的威信。为此，任何有必要的事情他都会去做。至于是不是和事实相符，魔鬼会在意吗？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