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怎么这儿都能遇到你。”

    何远拉开车门的时候，差点吓了一跳。

    他打车的时候也没注意，直到上车的时候才发现，接单的竟然是个女司机。

    女司机也就算了，对方虽然身材看起来不错，但何远也没在意。不过当她开口询问何远号码的时候，何远一听，这声音听起来挺熟悉。

    何远忍不住往司机仔细瞧上两眼，嘿，可不就是苒苒吗。

    “我才勒个去呢，咋是你啊，话说你啥时候回北京的？”

    苒苒也吓了一跳，她借着灯光，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确定是何远。

    “今天刚到，你这是刚下班？”

    一见是老相识，何远干脆，直接坐到了前排。

    “刚下班，路上随手接了个单子。”苒苒解释道。

    “刚下班？那你今天下班挺早啊，对了，我记得你是住燕郊，今儿这是……”何远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随口问道。

    苒苒是市场部的老人，在公司里呆了五年多。

    何远走的那会儿，她刚刚升到市场部经理，平时特别忙。

    经常得十点多才能下班。

    她自己一个人在燕郊买了个小公寓，每天开车上下班。

    至于她跑滴滴这个事儿，曾经也听她聊过，每天往返路上都会接一下人，剩几个油钱。

    不过没想到今儿这单子接到他头上了。

    “这不他们要聚餐吗，我这边有点事儿，就耽误了一会儿。现在事情忙完了，正在往那边赶。”苒苒道。

    “哟，谁聚餐啊，你们老大？”何远笑着问了句。

    苒苒耸了耸肩，眼睛往后面看了一眼：“对了，这位是……”

    “我妹妹，叫她朵朵就行了。朵朵，这位是你苒苒阿姨。”何远给两人介绍道。

    “你才阿姨呢，叫姐姐。”苒苒锤了何远一下。

    “行了，我妹妹才读初中，你年纪比我还大，装什么嫩。”何远毫不留情的揭穿她。

    “老娘天生丽质，貌美如花，今年十八，年年都十八。”苒苒臭屁道。

    其实苒苒也是那种娃娃脸脸型，不显年纪。

    但她总喜欢把自己打扮的比较成熟，活脱脱一副小御姐的范儿。

    唐朵朵在后排眨着眼睛，甜甜的叫了句“姐姐好”，一下就把苒苒给逗乐了。

    “嘿，你看，还是你妹妹有眼光，知道我还是花季少女。不像你，年纪轻轻的，眼睛就瞎了。”苒苒张嘴就损，不留情面。

    “这年头，说真话总是容易遭人恨。”何远捂住了胸口。

    两人打闹了会儿，苒苒才道。

    “行了，你们这是要去哪儿，簋街？”

    “对，过去吃个宵夜。”

    “不错啊，大半夜的吃宵夜，也不怕长胖了。”

    “我最近又瘦了，到一百三了，再瘦十斤就到一百二了。”

    “瘦了这么多？你干啥了？”苒苒惊讶的回头，仔细打量了一下何远，“看上去是瘦了不少，轮廓都出来了。”

    “也没干啥，每天就吃吃喝喝睡睡。”何远道。

    “你那是养猪啊，这都能瘦，还有没有天理了？”

    “要不，你也来试试？”

    “算了算了，这辈子穷人命一个，还要干活儿呢。家里又没矿，试不起试不起。”苒苒连连摇头。

    “那有什么的，实在不行，找个男朋友呗。凭你苒姐这副天生丽质，追你的男人还不从八楼排到十六楼去？”

    “去你丫的，你这副嘴现在是越来越会说话了。咋滴，开过光了？”

    “没办法，谁让方向盘在你手上，从心。”何远道。

    苒苒白了何远一眼，那叫一个风情万种。

    “今儿是怎么了，路上怎么这么堵。”

    坐了一会儿，何远忍不住扭了扭屁股，道。

    也不知道今儿是怎么了，路上全是车，堵的那叫一个水泄不通。

    他们已经在车上呆了十多分钟了，连第一个红绿灯都还没过。

    “北京都这样，你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苒苒拍了拍方向盘，脸上倒是神情自若。

    “我一般又不打车，都坐地铁。”何远道。

    除了公司聚餐，以及周末赶去开会之外，何远很少会打车。

    反正离公司对面一个马路的距离就是地铁站，赶地铁什么的都很近，犯不着浪费那个钱。

    “谁让你是土豪，住亚运村那边，那边房租可不便宜。”

    “也还好吧，主要还是没钱，我要有钱的话，我也跟你一样买个公寓，直接住自己屋子了。”

    “公寓有什么好的，物业贵，水电也贵，再加上油钱，每个月都是白领。”

    “面积大呀，我就那么个小房间，干点什么都不方便。”

    “你还想干什么，带女人回去啊。”

    “咳咳，我妹妹在。”何远连忙咳嗽两声。

    苒苒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唐朵朵，也把这个话题打住。

    何远和苒苒的关系还是不错的，经常会聊各种话题。

    主要是苒苒觉得何远这个人挺“真”，说话做事儿不藏着捏着。何远也觉得苒苒挺爽朗的，行事作风挺像个男人。

    一来二去，两人还真成了像哥们儿一样的关系。

    彼此之间肆无忌惮，偶尔也会聊一些成年人的话题。

    不过当着小孩子的面，还是得注意一下影响。

    “哦对了，这么堵，不会耽误你去聚餐吧。要不，你先把我们放下，我们自己过去？”何远转移了下话题。

    “算了，赶不上就不赶了，反正也不是很想去。”苒苒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窗上，伸手撩了下头发。

    “不想去？怎么了？”何远敏锐的抓到苒苒语气中的信息，略带关心的问道。

    何远经历过的同事有很多，不过大多都是业务关系，平时少有往来。

    哪怕离职后还有联系，也基本上都是因为一些业务上的事情，或者是日常的商业吹捧。真要说像朋友一样谈得上话，聊的了天的，还真没几个。

    “没什么，就突然不想干了。”苒苒淡淡道。

    “不想干了？”何远皱了皱眉头，仔细看了苒苒一眼。

    刚才还没发现，现在一看，才看到苒苒一脸疲惫。

    她以前都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哪怕不化浓妆，也会稍微粉饰一下自己。

    但今天，她一副披头散发的样子，衣服也不像以前一样注重外形，而是里面一件针织衫，外面直接套了件羽绒服，看起来很“臃肿”。

    哦，对了，脸上还挂了两个黑眼圈。

    “怎么了，压力大？”何远习惯性的想掏烟。

    手抬了一半，突然想起是在车上，于是又缩了回去。

    “还能怎么样，就累呗。”苒苒吸了口气，一脸慵懒。

    “你走那会儿，上面不就给我新开了个任务，让我做KOL吗。本来我就没做过这种事儿，突然让我做，也就算了，还不给我配人，就给我扔了两个实习生名额，让我自己招。好不容易招到了吧，现在又跟我说，上面说我们岗位超标了，要开始砍人，去他M的，老娘一共就两个人，还要给我砍，怎么不干脆把我撤了呢。”

    苒苒一开口，就满是怨气。

    原本一个清新的小美女，瞬间变成了深闺怨妇。

    何远眨了眨眼睛，立马明白过来。

    其实这个事儿吧，何远也挺理解，他自己也没少经历。

    站在管理岗上，给钱，给人，你给我办事儿。出不了成绩，那就砍资金，砍人，砍项目。

    没毛病。

    那作为业务人员呢，任何事儿都不是一戳而就的。你就算给我钱，给我岗位，那也得让我磨合团队对不对？就那么两三个月时间，让我做一件从来没做过的事儿，过两个月一看“没进度”，立马砍项目，这不是折腾人吗？

    站在何远角度上，他倒不觉得谁对谁错。

    关键还是在于领导。

    你开项目之前，就要想好预计投入的人力，投入的成本，以及项目的进展情况。

    就好像做个游戏一样，你随便拉一个外行，给他个三五十万，让他在一两个月内做出《英雄联盟》，《王者荣耀》这样的业绩，这不是为难人吗？

    做不出来就觉得别人能力不行，把项目撤掉，确实很容易让人心寒。

    何远也经历过，不过大多数时候，他都抗住了压力。

    当然，他也有扛不住的时候。

    很多时候这种压力不是外部来的，恰恰是来自于内部。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如果当一个团队里都是绵羊，那哪怕扔一只老虎当领袖，在这种情况下也束手无策。

    毕竟，这年头不缺钱，但缺人，尤其是缺一支有战斗力的团队的人。就算真有这么一支团队，你就给他一两个月的时间，他也很难做出亮眼的成绩。

    只能说，现在的市场行情不行，资本都太过浮躁了。

    “哎，淡定淡定，寒冬嘛，熬过去就好了。”何远只能这么安慰道。

    小姑娘毕竟从大学开始，就一直呆在北京。

    又不跟何远一样，得了脑瘤，屁股一拍，直接回家等死。

    对于她们这种人来说，再怎么辛苦，再怎么劳累，也只能咬咬牙，继续在北京撑下去。更何况，现在行情这么差，她就算换个工作，下个工作估摸着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整个资本市场都在寒冬，哪儿还跟前几年一样，到处都跟开慈善机构一样，银子拼了命的往外扔。你敢跳槽，我就敢加钱。

    他们不降薪就已经很好了。

    苒苒摇了摇头：“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我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了。”d